《天赐良神》 第十章 不惜一切 在线阅读
海云府在夙州位高权重，非常人可以得罪，甚连人王妖王对其也要忌惮三分。可就是这般光鲜亮丽的海云府，竟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听御医老头讲，在万年前，夙州还未施行人妖共治的时候，海云家便已经存在了，只是那会儿他还不姓海云，而是随侍珞神左右的上仙蒙获。
蒙获随珞神一道征战沙场，换来夙州如今的太平盛世。可惜，大家却不知这一切的幸福是靠极大的代价换来的。
蒙获随珞神在媱稷山大战八爪火螭时，曾替珞神拦下火螭炎毒，此后虽斩杀了火螭，并得珞神全力相救，却到底落下了病根，蒙获体内的火螭炎毒时常作祟，常常烧得他生不如死。
后来蒙获自请下界守护夙州，不再返回天界。蒙获化身人族扎根在夙州，化为海云蒙，随后便衍生出了海云一族。
但每代海云家都会有承袭炎毒的人降生，这一代正好是海云斐承了这炎毒。
我无法想象这些年海云斐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更无法想象在那般绝境的情况下他竟生得这般温尔善良。
不管他有没有难言之隐，也不论他接不接受我，我都只愿他能开心生活，远离病痛。
一夜无眠，翌日待我昏昏沉沉去寻海云斐的时候，却被告知他为我打探小鱼儿的消息去了，今日应当会有定论。
我有些怆然了，且不论海云府少数心肠不好的人，譬如那沈婆子，大多数与我还是相处的还是十分融洽，大抵是明面上有海云斐护着我的缘故，堂下小厮丫鬟都不敢难为我。
我在梅花镇的时候，待遇却相差甚远，大家都骂我是灾星，不与我打交道，日子过的很没意思。
我晓得一旦寻到小鱼儿，便没有理由再呆在海云府了，可我想要个正式的告别。
凭着我在夙州尝遍大小酒楼顺便偷过几天师的本事，自诩我的厨艺尚且拿得出手。于是我忙里忙外，准备了一桌散伙饭，直待海云斐回来一醉方休。
我以手支颐靠在桌子上等了许久，当中睡着了几次，等到天色昏暗也没等到他。
最后我被一阵浓烟呛醒了过来，睁眼时，满院的桃花被烧得七零八落，十分狼藉，我起身想去打湖水来救火，却忽然被人揽在怀里飞身翻出了桃漓院。
平稳及地后才发现是都遇。
他笑脸吟吟，拍着我的肩膀道：“我如约来救你了。”
我却笑不出来，我在海云府过得很好，不存在救不救这回事儿。
虽不晓得发生了何事，既然连都遇都能如此畅通无阻地寻进来，那必定是海云府出了事，还是不得了的大事。
那海云斐呢？
我心中突然慌了起来，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海云斐呢？”我拉着都遇的衣袖，心急如焚。
都遇却怒了，大声指责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你被那小子迷晕了头，你知不知道他身上背了多少人命。”
我松开了手，我知道，我当然清楚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些女尸，可是，你只知他杀了人，你可知他同样也过得生不如死。
“你可知海云府倒行逆施，以身犯法，竟要捉百妖炼阵，如此行径天理难容。好在妖王陛下请了位上神来，严惩此事。”都遇接着道。
如此说来，那日我见到的地牢并非做梦，海云府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带着都遇寻到了关押小妖的地牢，只是寻到的时候，于泽正在在开锁放人，地下被放到了一排侍卫。
我连忙拉了于泽追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泽哆哆嗦嗦，终于合盘拖出。
“公子一早便知道，家主为了治他身上的恶疾，动用了魔族禁术，要拿百妖的内丹忌阵，公子说今日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家主堕入魔道。”
“那他们人呢？”
“在……在德云坛。”
我抛下都遇，一路往德云坛狂奔，赶到德云坛的时候，四周万籁俱寂，就连花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仿佛一切都结束了，莫非我来晚了。
我揪着心一步步踏上石阶，抬头看见海云斐抱着个重伤之人，正在与人对峙。
“海云枭，魔族的炼血阵法你从何处得来。”此人应当就是都遇口中的上神罢。
单从他的背影就可以瞧出他惊为天人的气势，上神的派头果真不一般。
“哼！即便是败了，哪有何妨，终归不过一死，天族枉为三界主宰，驱伤臣，杀忠将，仙上不是比谁都要清楚么。”重伤倒地的海云枭仍旧有气力咄咄逼人，
“如今仙上却要听天命，行天职，如此可对得起你的父君，可对得起香消玉殒的珞神。”
闻言，坛前端立着的那位上神戾气忽现，手指一动，凝了把雷霆宝剑，便向着海云枭杀来。海云枭倒也磊落，一把掀开海云枭承下那剑气，拼了一口气与那上神缠斗起来。
我寻机去瞧海云斐，他腹部受了伤，动弹不得。
眼下形势逼人，多留难免被误伤，我扛起海云斐的胳膊，想带他离开。拉扯间，海云枭终归是不敌那上神，迅速败下阵来。倒地喘气间，他瞧见了我，眼前忽然一亮。
我最怕的便是眼前一亮这番动作，尤其是垂死挣扎的时候，令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真，不等我反应过来，那海云枭嘴角一扬，竟反手凝了道力朝我劈来。
大抵是想捉了我做人质，眼见着那势如破竹的力道离我越来越近，忽觉背后一阵阴风，一回头那上神同样劈了道雷霆剑气过来，我被骇得当即捂住了脸。
我这回怕是难逃一死了。
可正当我认了命，伸直了脖子，准备慷慨赴死的时候，一抬头我瞥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赫然挡在了我的前头。
待我反应过来时，万事已成定局。海云斐替我拦下了连连两击，此时满身上下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平生从未见过有谁伤重至此，平生我的心也从未这般难受过，我慌做了一团，想抬手擦掉他身上的血迹，仿佛那样他就会没事，他就还能坐在桃花树上对我浅浅微笑。
可我忘了，桃漓院已经没有了，桃花树也没有了，他的笑容也变得如此触目惊心。
不知何时，我眼中溢出了一种黏糊糊的东西，那东西划过我的侧脸，划过我右靥上的半块面具，滑落进他的掌心，他气若游丝疼红了眼，但那双眼睛依旧温柔似水。
我忽然想起他还从未见过我的真面目，我从未摘下过脸上的面具，我一直想忘记自己的样貌，我一直希望他能像欣然赠我玉佩一般欣然接受我，却忘了自己从未对他坦诚以待过。
微风轻轻扬起，我笑着袒露脸上那块丑陋的红斑，我知道他不会嫌弃我，亦知道他将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遇见……比我……我…好上……一千倍…的人。”他望着我，惨白一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也算是一种回应吧，我盼了许久却一直不敢直视的回应，如今总算了有了个结果。
倒地吐血的海云枭像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朝我扑过来，身旁的上神手一扬便把他打翻在地，上神转来身来，神色复杂地望了我一眼，又望了望我怀里的海云斐。
这时我才瞧清楚他的样貌，正是那位喜怒无常的白染上神。
“仙上，求你想想法子救救他。”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求救。
白染沉着眸子，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在轻轻叹气。
“回天乏术。他本不属于这里，却愿为了心中的执念守在此处，如今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绝望地瘫在地上，看着海云斐嘴角上的血迹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来，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融入尘埃却无能为力，那花飘到空中一点点融化，我认出了那花正是八月春，亦是他口中的相思草。
其实我知道他的执念便是他心中的那位有缘人，只可惜他到死也没有等到她。
这大抵就是话本子里所说的有缘无份吧。
我这三百年好不容易要开的一朵桃花，还未含苞便被人摘了去，看来我那颗桃花树又得沉寂几百年才能酝酿出下一朵。
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呀，我的小鱼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