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良神》 第九章 一厢情愿 在线阅读
海云家家主这伤伤得真不是时候，未及我与相公演一出夫妻相认的戏码，相公便被他匆匆唤去榻前照料。
我心心念念盼了一夜，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盼回了我朝思暮念的相公，却不料他瞧见我的头一句便是，“你走吧。”
我的心登时受到了十二万分的伤害，他这是要赶我离开？他这是不要我了么？
当初被人追着翻了三座大山，被白染险些下锅煮了我也不曾放弃过，如今他这一句话便将我打发了。
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湿润了，我望着他心里甚是酸苦。我想问他为什么要赶我离开，当初又为什么要赠我定情玉佩，予我希望。
可我心里难受得竟连一句话也问不出口。我不敢想象，上天同我开过许多次玩笑，我怕此番他不过是老天爷对我开的另一个玩笑。
毕竟开玩笑这件事，老天爷太擅长了。
我开始回想海云斐过去的一言一行，他是待我很好，可偏偏对人人都好，他是对我很温柔，可他的性子便是如此，从不发脾气。
即便他要赶我离开，我也是无话可说的，因为我怕一张口，连最后那点微弱的希望也会被浇灭干净。
我怕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黄昏时分，海云斐最后为我摆了桌散席宴，我哽咽着食完，心中很是悲凉。
同样是于泽领着我离开，我什么都没收拾，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我颓丧着离开，甚至最后连海云斐的面也没有见到。
路上于泽不停地向我说出府哪儿哪儿要注意，我闷着头对此充耳不闻。
他说，公子怕是有难处；他说公子身子体弱多病，向来不好；他说公子许是怕把病气过给姑娘，才赶姑娘离开。
我不晓得该不该相信于泽的话，但或许这是唯一一个让我心安的理由。
就这时，我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我在夜里时常听见的咳嗽声或许并非幻觉。
他身子不好，更需人照顾，这也是我唯一能留下的借口。
思及此，我连忙转身往后跑去，他曾待我如此好，即便有缘无分，我们做妖精的也断不能忘恩负义，弃他于不顾。
我刚刚跑到桃漓院前的一颗千年梨树下，便隐约瞧见有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往桃漓院内瞄来瞄去。
待我走近了几步，才发觉他手中捏了块石头正发着诡异的绿光。
我怕他要对海云斐不利，连忙出声想吓唬他。
“呔！何方小妖，胆敢深夜私闯海云府。”那一刻，我真的将自己当做了海云府的人。
那人并未被我唬住，反而大步从容地从梨花树下走出来，瞧见他的衣着后，我反倒被唬住了。
夙州为保人妖两族和睦共处，极少允许道士和天师出没，他们一旦踏足夙州境内，便会被施术限制其能力，他们的地位因故也极低，同小商小贩地一般，对妖族实难构成威胁。
可如今我先前这位身着道袍之人红光满面，神情春风得意，有恃无恐的模样，并没有想象中过得那般不济。
如我这般做蔬果的妖精，法力极低，对天师道士此类种族从来都是避而远之的，像今日这般明目相对的机会实在不多。
尽管如此，我的头皮还是有些发麻，毕竟这道士由来便妖类的头号天敌，我心中不得不设防。
想起近日海云家家主的情况有些不妙，怕是请这道士是来开坛祈福的，我这才放下心来。
罢了，还是海云斐的事情要紧，这般想着我正欲提步离开。
这时，半天不吱声的牛鼻子道士突然大喝一声：“妖怪哪里逃！”
他这是职业病犯了吗？怎的也不守夙州规矩，大喊大叫着就要来捉妖。
我自然要发挥做妖精的本能，撒腿就跑，刚跑出两步便被一行侍卫模样的人拦住去处，我正要向他们呼救，身后那臭道士手一挥，那群人竟反将我绑了起来。
我一头雾水，心道他们是中了那妖道的邪么？怎的一个个面露凶光，对他言听计从。
那群侍卫眼神空洞无力，将我推搡着送到了一处铁做的牢里。瞧见牢里与我一般处境的妖精不计其数，我这才反应过来，妖民失踪案果真与这海云府有莫大的关系。
这海云府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再反思那日在名扬客栈中的遭遇，恐怕那客栈与这海云府早就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狼狈为奸。
这般想着，有个侍卫，往我牢里点羊一般数了数，又向着那臭道士禀告，
“整好二十个，方大仙请过目。”
那自称方大仙的道士眼一斜，盯着我笑得猥琐至极。
“将这只先放点血，跳得实在闹心。”说罢就有人来逮我的手。
我挣扎几番没挣开，眼睁睁瞧见他们放了我一大碗血，登时将那妖道在心里记恨了上万遍。
这辈子我最恨人打我血的主意了，不为别的，我这人向来有个隐疾，一旦不慎失点血，整个人就像中了无力散一般，浑身软弱无力，连路都站不稳，像快死了一般难受。
不一会儿，我那隐疾便发作起来，登时我心跳不稳，灵识涣散，身子瘫软无力，骇得一旁的小妖个个对我敬而远之，连滚带爬地缩到角落里，生怕我要吃了他们一样。
我虚着眼笑他们没有见识，此时有一人却寻过来把我的脉，我这人感官比较敏感，但凡有人来碰我摸我，我定会不由分说先将来人的门牙打落一地，可此番我实在无力动手。
任由那人把了一会儿，我听见他苍老的声音道：“姑娘你这是病，得治。”
废话！我也知道是病。
“不过，姑娘这病依我看，药石无灵。”那老头又冷不丁在我失意时说出如此丧气话来。
我半睁着眼，问道：“老头何出此言？”
“这个嘛，不好决断。”
不好决断还说，当真是耸人听闻，落井下石，好不厚道。
我白了他一眼，终算如愿以偿地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我又回到了桃漓院，此时顶了副愁容望着我的正是海云斐。
“可算是醒了，我家公子担心姑娘一夜了。”于泽瞧见我醒转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他焦急的面容，我心中一喜，他于我应当还是有些情分的。
海云斐将脸别过去，突然咳嗽起来，我忙起身拍他的背，想给他顺气。
他却一把拂开我的手，让另一小厮搀着出了门。
我替他拍背的手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我终于相信，他于我的情意当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心里却隐隐的有些疼。
待我的身子完全恢复后，问及那日在铁牢里的事，众人都纷纷否认，说府上没有请道士，更没见过其他妖精，只说是我晕倒在院子里，被公子看见。
可那日我所见的一切分明那般真切，半点不像是梦中之境。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接连几日，我都没有机会瞧见海云斐，更没机会照顾他。于泽将我带到离海云斐那屋最远的厢房里安顿，我知道是他不想让我看见他不好的样子。
我偶然记起建木曾道奇乾荆有利咽止咳之效，而我在后院恰好瞧见过一株。
海云斐不想我担心他，我可以悄悄关心，夜里待众人熟睡后，我起身到院里挖起那株奇乾荆，准备悄悄放到海云斐的门口。
将将放下，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摔瓶砸盆的声响，我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冲进去。
只见海云斐浑身无力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我忙上前查看，发现他脖子上竟长出了一节怪纹，身子灼热的厉害。
忽然他的眼睛一红，着了魔一般要来掐我的脖子，我被钳得呼吸困难，一声声唤他，望能唤回他的神志。
贴身照顾他的于泽闻声冲进来，十分有经验地一掌打晕了他。
“来人！来人啊！快去寻大夫。”
接着进来几个小厮，抬着海云斐往小湖方向去，想是要借着凉水给他退热。
我顾不上喉咙的涩痛，一道跟了过去，他们给他冲澡散热，后来被我踢断老腰的御医也来了，像是对我有了阴影，他愣是绕过我才去探海云斐的脉。
折腾了半夜，海云斐终于恢复了正常，大家终于可以歇息了，我想着发生的一切睡不着，便坐在海云斐门口，看他安静熟睡。
这时，恰巧撞见老御医要离去，我忙拉了他要寻问海云斐的病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