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长公主》 第8章 证据 在线阅读
楚姮唇色苍白,泛起冷笑:“早年你们是给我请了先生,可也不过才来了几日就被你们打发了,我连字都不认得几个,又如何能留下什么信?”
“……”李氏一噎,强自狡辩,“你不认得字,但你那情郎可认得,还有你屋子里那些不要脸的情信,那可都是证据。”
哦。
原来如此。
楚姮缓慢擦拭手上的冷茶,敛眸冷笑。
终于问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原来私奔之后还有书信,证据确凿,坐实了楚三娘与人私奔的事实,宁平侯本就不在意这个女儿,如此一来,便更不会大张旗鼓寻人,可怜的楚三娘便只能落在汪振那个畜生手中被折磨至死,无人问津。
侯府那位嫡母可真是“慈母心”,用心良苦。
楚姮素白的手心摊开:“你说是便是吗?信呢,拿来我看。”
周德清看着坐在桌前的少女,少女面色苍白,愈发衬得眉睫浓黑,如同画上去的一般,莫名透着股犀利。
对上那双深幽幽的眼,他无端端生出一丝畏惧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不能再和这丫头说下去了。
周德清拽了拽李氏:“天还黑着,先回去,等天亮了再说。”
“这事儿怎么能——”
“我说回去!”周德清呵断李氏,拽了人便走。
楚姮眸色沉沉,摔了手边的茶盏怒道:“我父亲让你们来照顾我,可不是让你们来败坏我的名节,你们这般陷害我,我要去盛京,我要去侯府告诉我父亲,他定然不会饶了你们!”
周德清听到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阴冷又凶狠,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强拖着李氏消失在门外。
菱花门板吱嘎响动,冷风拂面,也在刹那间拂去了楚姮脸上的怒气。
“去吧,去商量商量该如何阻止我告状,或是去问问我那嫡母该如何解决掉我这个麻烦,可切莫让我失望才好。”楚姮用足尖拨了拨地上的碎瓷片,淡笑低语。
依着记忆,楚姮回到楚三娘住的屋子,没有掌灯,直接合衣躺到榻上,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入眠。
从前她常年在刀山剑雨中打滚,阴谋诡诈里伤神,生生将健康的身子挥霍得千疮百孔,伤病无数,如今换的这副身子可经不起那般磋磨。
皓白雪色透窗而入,将静谧的小屋映得微微亮.
楚姮忽又睁开了眼,四下寻视。
好像少了什么,少了……
“丫头?!”
楚姮想起来了,摸着黑起身下榻,径直向屋外走。
虽说宁平侯现在是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可谁也不敢保证将来某一日他是否就会突然想起这个女儿,为免真到了那时不好交代,周德清夫妇将面子功夫做得很足。
丫头便是他们为楚三娘配的婢女,刚买回来时不过五六岁大,也没个正经名字,就一直丫头丫头地叫着,与楚三娘名为主仆,实则就是两个可怜无依的孩子相依为命,一起磕磕绊绊相扶长大,几乎形影不离。
但楚姮自回来后还不曾看见丫头。
她先去了隔壁丫头住的屋子,并不见丫头的身影。索性院子不大,不一会儿,楚姮便在柴房门外听见了隐隐的哭声。
柴草杂乱,瘦瘦小小的丫头被捆着手脚扔在柴垛里,正有气无力地抽噎着。
看到忽然出现的楚姮,小丫头瞪圆了眼:“小、小姐?”
也不知她在这里哭了多久,一开口眼泪又流了出来,瘪着嘴委屈哭诉:“小姐,他们、他们说要卖了我。”
周德清夫妇既然笃定了楚三娘不可能再回来,依这夫妻二人的性子,自然也不愿意再留下一个吃干饭的。
楚姮解开绳子,将丫头扶起来:“没事,没事了。”
丫头眼泪汪汪:“小姐,我、我腿麻了……呜呜呜……”
楚姮被小丫头的憨态惹得莞尔:“忍着点吧,你家小姐也没力气了。”
“喔。”丫头可怜兮兮地抽噎。
楚姮将人带回了自己房中。
丫头迫不及待地追问:“小姐,你不是说要跟傅公子离开这里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被周叔周婶儿发现了?这可怎么办?要是被侯府知道了,一定会打死小姐的。”
楚姮握住她的双肩,郑重叮嘱:“丫头,记住,我们不认得什么傅公子,更不曾与此人有过任何来往,倘若有人问起,便只说见过一个陌生人在我们宅子外面鬼鬼祟祟,其余的一概不知,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丫头讷讷点头,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这种事的确事关小姐的名节。
楚姮安抚几句便让丫头和自己一同歇下,黑暗中,丫头后知后觉地眨眨眼。
方才和她说话的人真的是小姐吗?小姐不爱哭了,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
鸟雀啁啾,天边泛起朦朦清光时,丫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楚姮才刚入睡不久便被惊醒,戒备地询问:“怎么了?”
丫头摸索着下床,一边催促:“小姐快起来了,天要亮了,再不赶紧烧火做饭又要挨骂了。”
原来是为这个,楚姮松口气,揉揉发疼的额角,将人摁回到榻上:“不必去了。”
“不行啊小姐,你忘了吗?上回就因为起晚了,周婶儿一天都没给我们饭吃。”
“叫你睡便睡,她今日可顾不上管你。”楚姮甩开被子,兜头将丫头蒙住。
丫头探出半个脑袋,又不敢不听小姐的话,提心吊胆等了许久,直至整个屋子都被阳光照得透亮,竟真的没听见李氏那副大嗓门骂人。
咦?真是古怪。
丫头等啊等,被沉睡的楚姮感染,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李氏叉腰站在院中,朝紧闭的屋门恨恨啐了一口,又伸长了脖子向大门外张望。
“当家的怎么还不回来?”
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两个死丫头,趁早带回个定论,也省得这般瞧着碍眼。
楚姮这一觉睡了许久,也难得睡得酣沉。
以往凤阳宫内高床软枕,夜夜燃着太医配制的安神香,又有温如琢在榻前给她温声读书,可那时朝中内忧外患不绝,楚姮日日心力交瘁,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安安稳稳地睡过一个好觉了。
“小姐,你饿吗?”
午后,丫头的肚子对着楚姮唱空城计,声震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