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昙》 第2章 在线阅读
6.
出宫的时候,赵衡玉心情并不美丽,阴沉沉的,吓得他身边贴身内侍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方才御史大夫求见,说有急事,结果是要给我择选驸马。
赵衡玉难得没东倒西歪,端雅地坐着:「安阳可有喜欢的人?」
他脸上笑着,眼底却没半点笑意。
我的风险雷达疯狂闪动,立马识时务地跪下,额前步摇轻晃:「皇兄,安阳并未有喜欢的人,安阳只愿陪着皇兄,一生不离开宫城。」
赵衡玉即无奈又纵容地看了我一眼,招招手让我起身坐过去。
「御史也看见了,朕这妹妹年纪小,离不开朕,婚事就容后再议吧。」
如果我是邺朝女娘,听到赵衡玉这话恐怕羞的面颊绯红,毕竟国朝内女娘十五就已经成年了,二十不知有几个孩子了。
但我芯子里是新青年女大学生,于是我点头点的毫不犹豫。
御史一张脸憋的通红,但君威犹重他不敢说。
御史走后,赵衡玉大手一挥又给我赐了八个美男,靠在椅背上垂着眸,细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柄玉如意,含笑说道:「夕颜不过一个男宠,哪里值得你为他费心?天下美男多的是,昙昙想要谁都可以。」
我听的一颗心乱蹦,始终不落地,他也没指着我回他,闭上眼睛轻声道:「走吧。」
我便恭恭敬敬行礼告退。
回了公主府,正好撞见含露和管家吵,夕颜柔弱地站在含露身边咳嗽,一抬头正好和我视线对上。
「你们有没有人性啊!夕颜都生病了,你们还让他去干活!周扒皮说的就是你们吧!」
管家冷笑:「他病了?他病了就告假请郎中!整天柔柔弱弱坐在那抚琴,还当是殿下的郎君呢!」
「够了。」我出言打断。
含露不忿的视线落在我身后,「你,你怎么如此……」
后面的话在我凉凉的目光中咽了下去。
受赵衡玉影响,我今天的心情实在也算不得好。
吩咐管家将身后八个男人领下去,我深吸了口气,看向轻声咳嗽的夕颜。
「不痛快就去找太医。」
朕,本宫又不会治病。
没必要堵在这刻意给我演一出戏。
话音刚落,夕颜本就惨白的脸更加惨白似纸。
我径直回了主院,因此没有看见夕颜晦暗的目光。
7.
晚上的时候盈瑛问我可要传唤郎君来,被我拒绝了。
跟赵衡玉相处久了也有点阴晴不定,吓得我连夜爬起来手抄了几百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盈瑛说:「夕颜方才昏过去请了郎中过府,高烧不退。」
我:「好生诊治,一切费用算在公主府上。」
盈瑛应是。
第二天没有早朝,我自然不用早起,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无与伦比的嘞。
「盈瑛。」
我掀开纱帘唤道。
「殿下。」
进来的是一名陌生的婢女,姣好的唇吐出令我全身冰冷的话:「陛下来了,盈瑛姐姐在前厅。」
我:「?」
上司突袭家访?
前厅盈瑛心惊胆颤地垂眸,不敢去看这位面上端雅的君主。
赵衡玉支起一条腿,含笑坐着,指尖敲着膝盖,看似怡然实则燥郁。
偏还有人没看出来,滔滔不绝卖弄着学问。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含露姑娘。」
赵衡玉开口。
含露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直视赵衡玉,全然不顾夕颜冷淡的脸。
赵衡玉笑盈盈开口:「你到比大儒更有学问。」
含露含羞带怯:「陛下缪赞了。」
「若陛下信得过我,我还会制冰,制盐……」
赵衡玉尾音上挑:「制盐?」
古往今来,盐一直是皇室私有,而夕颜的父亲就是因为私盐才被先帝斩首。
我刚走到门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皇兄!」
赵衡玉看向我,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情绪分辨不出来:「昙昙,你这个婢女倒是有点意思。」
我麻木脸。
上一个被赵衡玉夸有意思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8.
圣驾亲临,我自然要摆宴。
赵衡玉不知道抽什么疯,点了含露作陪,又让夕颜奏琴。
夕颜抚琴时手都在颤,我难免多看了几眼,赵衡玉却忽然变了脸,玉制的酒杯掷到地上,眉眼冷冽:「不会弹就把手给剁了!」
夕颜立刻跪拜下去。
含露柔声道:「陛下息怒。」
我端坐着没抬头,由着赵衡玉发疯。
赵衡玉掐住含露脖子,露出一个艳丽至极的笑容:「息怒?你有什么资格算我息怒?你算什么东西!」
含露被他吓了一跳,瑟缩着,眼圈渐红:「陛下……」
「陛下!」我骤然开口,拧着眉,仿佛忍无可忍:「陛下,这是公主府。」
赵衡玉转动眼珠,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身影,「安阳。」
一字一顿。
我胸腔震如擂鼓,仍然回视他,不肯认输。
「好、好、」赵衡玉猛地一把推开含露,掀翻了桌案,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浓稠似的几缕发丝黏在玉白脸上,赵衡玉颤着眼睫冷笑。
「看来是朕太过宠你了。」
他迈步往前走,忽然顿住,回头看向跌倒的含露,没有任何感情地弯了弯唇角:「可要和朕回宫?」
含露捂着脖子尚未在惊吓中回过神,我便跪地道:「含露是我府上的人,性情桀骜还未调教好……」
「回!」
含露急忙打断我,快速回应,「我愿意和陛下回宫!」
我惊讶抬头:「含露……」
赵衡玉:「既如此,便跟紧朕。」
他甩袖而走,含露急急忙忙跟上,半个眼神也没施舍给夕颜。
夕颜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9.
公主府的消息没有避着人,不到半天凡是眼线耳聪目明的,都知道安阳长公主怕是要失宠了。
晚上的时候我叫人搬了软榻放置院中,召了几名美男作陪。
夕颜穿着素衣孤零零的出现在门口,柔弱美丽。
「殿下。」
我捏着酒杯,眸色迷离:「夕颜?你怎么来了?」
夕颜苦涩一笑,贴过来:「奴来向公主请罪。」
我笑起来:「罪?你有什么罪?」
夕颜垂眸:「奴不应该用含露试探殿下。」
我眯眼:「试探?」
「奴心悦公主……可奴知道这是妄想,便想找个由子离开这里,见不到您了,就不会在想。」
他伸出手似是要抚我额前步摇,被我偏头躲了过去。
「可奴发现奴做不到……和含露跪在您脚边的时候,奴便后悔了。」
他落寞地收回手,眼皮抬起是一汪水光。
我重复一遍:「你心悦我?」
「是。」
脸上骤然腾起红晕,我闷声说:「你……可我如今并不得势了。」
夕颜:「奴并不在乎权势,奴只要您。」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故作不好意思道:「让我想想。」
夕颜没有逼我,反而转了话题,淡淡扫一眼那些美男说道:「奴今日没有带琴,不如为公主跳支舞吧。」
我诧异:「你还会跳舞?」
夕颜笑了下,「从前在教坊司随姐姐学过。」
男子跳舞无非剑舞,夕颜却折了枝开的正好的桃花,衣袖翻飞间却没有丝毫柔弱,反而衬得清冷出尘。
我懒懒看着,点了两人伴奏,闹到月上中天才消停。
回了房间,我刚一跨进内殿就听凉凉的声音响起:「昙昙好潇洒呀,丝竹环绕,美人献舞。」
我看了眼盈瑛,盈瑛会意退下,关严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