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生机》 第一卷 第一章 离别 在线阅读
公元2054年秋天的一个上午，天气阴霾，一片灰沉沉的，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金甬波刚巧陪同爸妈从超市回到家，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就悄悄地躲开她的父母，钻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电话是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专线打过来的，金甬波一看这个号码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目前，她正在休假。其实，她的真正身份连她的父母都不太清楚。父母只知道她是在航天航空部工作的。因为女儿的电话向来都显得神神秘秘的，所以这次也不足为奇。虽然做父母的也关心她的工作，但更关心的是她的个人婚姻问题。
女儿老大不小了，今年不多不少，正当二十六岁，还从没有见她带进过男友。所以眼看着别人都当上了外公外婆，他们做父母的，心里不免暗暗着急起来了。
早在四年之前，她还在北大读研的时候，跟一个男人倒有过一个瓜葛。父母隐隐约约听人说过，她和学校里的一个教授关系很暧昧，而那个教授却有妻子，一个儿子，快把他们气得半死。为此，还跟女儿吵了一架。结果倒好，三个月后，这个教授竟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失踪虽然对一个家庭是一件悲哀而痛苦的事，但对她家，却是一件好事，因为女儿对他的心就死了。
可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女儿还是没有谈恋爱的迹象，被人背后称为火星女。一个似花似玉的女孩子被人称为火星女，这让父母着实怒火了一把，限定日期，叫她务必带回来一个。
这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能随时随地立即拖一个回来。如今，女儿不仅没有带回来一个，而且很难得回家一趟，二年来就春节回来过一次，总共才回家四次。研究生一毕业，女儿就告诉他们，她进入航天航空部工作了。工作性质绝密，这下就是有许多问题，父母就不能再随便问了，把父母气得差一点哭了。
这时，金甬波接好电话出来，就跟父亲笑嘻嘻的，象一只绕脚猫似的缠着她爸爸的身体，亲啊粘啊加上揉。她爸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女儿接了电话必有什么事了，也故意不说破，看着电视说：“看你，看你，多腻，越活越小了。上幼儿园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她鼓着掌，笑道：“你们不是希望我长不大，每天呆在你身边。真的呆在身边了，就腻了吧。嘻嘻！”
然后她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里。她妈妈正在做中饭，她又亲亲甜甜地喊了声：“姆妈！”（1）
“哎唷，叫得这么腻，汗毛都做早*了。”她妈嗔骂地说：“准备吃饭了，小娘鬼。”（2）
她帮着端上饭菜。一吃好饭，金甬波立即又帮她妈收拾起桌子来了。这真是太阳西边出，很少能见到她洗碗，弄得两老以为自己年纪大，老眼昏花了。
洗好碗，金甬波就突然用严肃的神情，对他们说：“爸，妈，我有任务，下午就得走了。”
“下午？”她爸问道。
“不是说好还有一天吗？”她妈妈也感到有点奇怪，问。
“是的，但有紧急任务得提早回去。等会儿，有车来接。”金甬波语态平静地说：“爸妈，这次任务很重大，可能离开你们要好长时间。你们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小娘鬼，净说好听的话，你在身边的时候，什么时候照顾过我们？”她妈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金甬波笑了起来，说：“妈，你就让我说一句吧，算作表扬表扬我，总是出我的丑。”
“去多长时间？”她爸问。
“以年计算吧。”金甬波若无其事地回答。
“啊，以年计算？几年？”他们都惊讶地瞧着女儿问。
“不清楚。”
“你回来后，多大了啊？”她妈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嘴上就数落起来：“难道你这辈子不嫁人啦？”
“嫁，谁说我不嫁？妈，你就放心吧，这次回来就给你带一个来。”金甬波认真地说。
“真的？”
“真的。”金甬波边回答边把妈妈紧紧地拥抱起来，她把脸静静地埋在妈妈的怀抱中，趁机狠狠地闭着眼睛，以免让眼泪流出来。
她感到自己的情绪有点控制住了，才离开妈妈的怀抱，又跟爸爸拥抱起来。“爸，”她轻轻地叫着她爸爸，她怕自己一叫重了，会把自己的眼泪都带出来。
来接她的汽车准时到了。离别的时刻不折不扣地到了，金甬波明白这次一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四年以后了。因此尽管她留恋不舍，喉咙里干干的，象堵着东西，但她竭力抑止着，宇航员的心理素质不是白白得来的，她能控制住这属于女孩专利的眼泪。
这次离别的气氛，还是让她的爸妈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女儿这次执行的可不是一般的任务。而作为航天局的家属，他们也很清楚纪律，女儿不说，他们也只能佯装不知，什么都没问。但在女儿下楼的那一刻，她妈还是冲出房门，紧紧地抱着女儿，大哭了一通。哭得金甬波鼻子又酸了起来，她借口汽车不等人，立即推开了妈妈的怀抱，头也不回下楼来。
在背朝向她妈妈的一瞬间，眼泪还是偷偷地落了下来。她飞快地跑下了楼，为的是不让父母跟着。她快捷地冲出楼道的防盗门，坐上了从空军过来的吉普车。
金甬波从接到秘密电话开始的时刻，就知道自己这个愉快的休假结束了。按照惯例，国家航天局在最终确定名单之前，会给她一星期的探亲假期，但结果最后一天还没有住够，她就接到返回的命令。
命令是航天航空部下达的。她的父母一直来只知道她是在航天航空部工作，却不清楚这近二年来，她是在十分艰苦的火星模拟舱和戈壁滩上度过的。她从接到电话起，心里就清楚，这等于让她作好上火星的准备。虽然她不清楚有关这次飞天计划的任何信息，但她知道服从命令是她的天职。
她一直瞒着父母，因此他们压根儿都不知道女儿要去火星。这次离别当然不是最后一次，还有一次机会是在登上火星登陆舱前三天，航天航空局将安排宇航员同家属见面，那时候她的父母才会知道她去哪儿，但这对他们来说是残酷的。坐在汽车里的金甬波不禁又流泪了。
（1） 注：宁波方言，妈。
（2） 注：宁波方言，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