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或许自己,今生便不是有什么父母缘的人,早该认清楚现实的。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这短短十六年的生命,突然发觉自己白活了一遭,竟是除了二哥哥,还有相处了几天的二嫂嫂之外,便没什么值得期待的。
心灰意冷,这一刻,骆玉才算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
骆玉不是一个乐观的人,甚至有一点内向,她渐渐让自己走入了死胡同,好似想来想去,已没有路可以走了。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无神的走出了京城,出了京城十里地都没有停下来,直到,她的眼里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树。
这棵树很高,如果爬上去再跳下来,是不是这无望的人生便可一了百了。
骆玉真的爬了上去,手被磨破了皮,鲜红的血弄的褐色树干上到处都是,可当她爬到了树顶上时,她看到了她以往从未看到过的景色。
火红色的霞光像一条宽大的棉被,盖着这片大地,给这片大地暖上了一层层光晕,微热的风一缕缕袭来。
草场莺飞,落英缤纷。
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坐八抬大轿的达官贵人,赶牛车的,骑驴的,那么渺小,还有孩童们蹦蹦跳跳,父母扛着锄头,背着背篓相似一笑的模样。
头顶绿叶层层叠叠铺盖着,成了一片又一片,给了她一个静谧而温馨的空间,让她一颗哀伤的心慢慢被抚慰了。
她突然不想跳了。
陆源出现在树下的那一刻,骆玉也正在往下爬,她的动作很慢,吸引了不少行人的注意力,大家都议论纷纷。
毕竟她穿着一看便是大家小姐,就是这行为举止,不太像。
骑着高头大马上的陆源也听到了议论声音,往上看去,就那么一眼,他便认出来了,是骆玉。
他略微蹙眉,一掌拍在马鞍上,身体立时站在马背上,脚一个用力踩在马背上,身体瞬间拔高十几米,稳稳抓住了树上摇摇晃晃的人,脚尖在树上用力一踏,一手搂着骆玉一手展开,像一只雄鹰一样俯冲而下。
“啪啪啪……”周围人剧烈的鼓掌。
“太厉害了。”
“这漂亮的公子是谁啊?不知是否婚配?
“你没看到他怀里的人吗?定是有婚配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公子。”
陆源:……
陆源凝视着怀里的骆玉,漂亮的眉目微微蹙起,凶光竟是少了不少。
“睁眼。”
睁开一双大大圆圆的眼,骆玉蓦然想起,那天在苍鹰山,将自己一把拉上马面无表情的陆源,心中微微一热,慌忙从他怀里出来。
“多谢侯爷。”她说。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完,上了马背,又对她伸出手。
“多谢侯爷。”骆玉道了谢,伸出手,被他一拉上了马背,进城去了。
大宣虽然民风开放,但还没有到男女共乘一骑不被人非议的地步,尤其这女子未梳妆,还是个少女。
至于男子?年前大败大瑜,班师回朝那日,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他是谁了,当头一人,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还是镇南侯爷。
骆玉全程低着头,她倒不是害羞,是怕被人看到她脸上的红肿才这般的。
“今日谢谢侯爷了。”眼看要到骆府,骆玉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很小,若不是两人靠的很近,陆侯爷几乎听不到。
“有人欺负你?”瞧着她红肿的脸他问道,声音听不出来喜怒,目露凶光。
骆玉一时没有说话,在心里斟酌了好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的说道:“侯爷,我有一事与你说,不知可行。”
陆源目不转睛的看着骆玉,“你说。”
骆玉看着陆源,心下划过一丝哀凄,压低了声音,“我可以不要嫁妆吗?不瞒侯爷,我……”到这里,她竟是脖子硬的说不下去了,眼睛也因泪水空蒙一片,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骆玉又漏洞百出的说:“对不起,我刚刚好像恍惚了,说了一些胡话,侯爷别放在心上。”
“侯府库房很满,嫁妆倒是不需要,这个给你,涂抹两天大概就能好。”陆源说,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了她。
骆玉心下感激,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了,方才的委屈痛苦一股脑的丢了出来,全堆在了那大大的眼眶里,水汪汪的要随时掉下来。
她不好意思的说:“天干物燥的,沙子难免迷了眼,失礼了。”眼泪没掉一颗出来,她为怕失礼,赶紧转头擦掉。
陆源怔怔的看着她,“我送你进去。”他说完,走到杨柳树边栓了马,又上前去敲门。
回到骆府,骆玉情绪已经稳定,陆源被骆清风招待着,她直接回了弃雪院,却在弃雪院门口看到了杨氏,骆大学士。
脚步一顿,骆玉微微张嘴深呼吸了一下,才抬步走向了弃雪院。
“玉儿。”杨氏叫了她一声,又说,“娘亲等了你很久,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她看起来憔悴了一些,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她前半生除了生骆玉时遭遇了痛苦,没有什么烦恼,顺风顺水过了大半辈子,现在又因为骆玉哭了。
“玉儿,你陪你娘亲好好的说说话。”骆大学士不再严肃,语气柔软了些许,揽着杨氏走进了弃雪院,而后自己走了。
遭遇了刚刚的事,骆玉对着杨氏,没有任何期待,她学乖了,再不敢有丝毫任性,也没敢说一句重话,客客气气,乖乖巧巧的。
“玉儿,你是不是在怨恨我?恨我当初的狠心,你没满月就把你送出去了,也没叫人好好照顾你。我不是故意的,玉儿啊,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杨氏说完,伸手扯着骆玉,骆玉看着她保养得极好的手,又看看自己粗糙的手。
轻微的摇头,“没有怨恨,真的,没敢怨恨,我是谁呢,能来到这世上,便是我的福气,我敢怨谁?这不是很可笑吗?只是我想好了,我将来要是有孩子,我绝对不会把她丢在田庄里,十六年从不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