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窠岭一役,主将谢长廷带领七万将士全军覆没,唯有先锋营得以幸存。
作为先锋营将军的陆瑾之向京城呈上军报之后,死在回京的路上,尸骨无存。
陛下得知之后十分痛惜,追封他为三品怀化将军,下旨给了陆家双倍抚恤,给陆瑾之设立衣冠冢,厚葬于陆家祖坟。
葬礼之时,陆瑾之的那些部将们曾来吊唁,七尺男儿,一个个哭得双眼通红,惹得百姓们都跟着红了眼,更让朝中上下唏嘘不已,纷纷叹息上天不公,一代名将英年早逝。
他假死得毫无痕迹,要不是宋凝如今重活一世,也万万想不到他敢欺君。
可要说他现在在哪里......
如果她说她不知道,陆尘会不会当场翻脸,捏断她的骨头?
宋凝垂眸,陆家和宋家都盯着她手上的家财,她身后半点筹码都没有,要想报仇,她需要帮手。
陆尘跟她一样恨透了陆家,又是最有能力扳倒陆家的人,是最合适的盟友。
无论多危险,她都要想办法说服他。
宋凝抬头,直视陆尘那双危险的眼睛,直言道:“我不知道。”
陆尘眉眼骤冷,一双手毫不犹豫钳住她的脖子,语调也沉了下来:“你骗我?”
“我没有!”没想到他真的翻脸翻得这么迅速,窒息感让宋凝顿觉死亡逼近,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让害她的人罪有应得,她一定要说服他!
宋凝死死抓着他的衣袖,竭力道:“我不知道他在哪,但他千真万确还活着,他和陆老夫人往来信件不断,就藏在老夫人的卧房里。”
“你想,为什么老夫人不敢让我搜她的卧房,难道你也相信,她真会跟赵管家有什么苟且吗?”
陆尘冷漠地抬眼看着,神色疏离。
宋凝急了,更用力的扯着他的袖子:“你要是不信,就去老夫人院子里守着,今晚闹过这么一遭,她一定会把那些信件都销毁,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脖子上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染在陆尘手上,陆尘微顿,手指一松,眼尾凌厉刺人。
宋凝得了自由,大口喘息,一双眼却仍然盯着陆尘不放。
她在赌,一个能在陆家的苛待下蛰伏数年,之后短短几年就成为内阁首辅的人,不可能一点道理都不讲。
显然,她赌赢了,上天又一次站在了她这边。
陆尘没有去守老夫人的院子,仍是冷漠问道:“你想要什么?”
宋凝咬牙,浑身的怒火再一次烧起来:“我要陆家人死。”
陆尘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嗤笑一声:“陆家确实贪墨你的嫁妆,拿捏你的名声,可你也不是第一天被这么对待,没道理突然醒悟。”
“要说是因为今日捉奸,你也并未吃亏。怎么就到了恨不得他们死的地步?”
“换了你是我,是更愿意相信一个处处为了陆家的人突然变了,还是更愿意相信,今晚只是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换取我的信任?”
宋凝手指攥紧,陆尘说得对,她上辈子委曲求全,为了父母和大伯平安一世的期许,什么都忍了。要不是被害死,她也不会醒悟。
仅仅这些,不够她背叛陆家。
可是她却不能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
宋凝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尖锐:“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些都不重要,但京城百姓将谢家骂得狗血淋头,陛下眼看要给谢家定罪。”
“谢家世代将门,满门忠烈,你要想查清真相,给你外祖父和舅舅一个清白,就只能选择与我联手,除了我,没人能把陆瑾之逼出来。”
面对宋凝咄咄逼人的话,陆尘忽然笑了:“很好,你够格。”
不用宋凝提醒,在老夫人不敢让人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让人盯着,最终在火盆里抢出半片陆瑾之落款的残页。
陆瑾之有活着的可能,为了谢家,不管宋凝是不是真有什么陷阱,他都必须要踩进去。
威逼利诱,她做得不错。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够格当自己的盟友。如果她骗他,也够格让他亲手送她去死。
“说吧,你要怎么把他引出来?”陆尘问。
宋凝微怔,他这算是同意了吗?她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大的盟友?
她沉下眸子:“赵管家是陆老夫人娘家的奴才,从小看着老夫人长大,两人相差三十岁却早有苟且,陆老夫人出嫁后,陆老爷偏宠谢姨娘,陆老夫人耐不住寂寞,与管家日夜寻欢,这才有了陆瑾之。”
“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越离谱,越劲爆,传播度就会越高。
搞臭陆家的名声,这是第一步。
老夫人想给她泼污水,她就先给老夫人泼一身污水。这样,就算以后老夫人还想陷害她,一个自身不正的人说的话,也就不会有人再信了。
不知道陆瑾之听到这种传闻,还坐不坐得住。
“甚好。”陆尘再一次对宋凝刮目相看。
丹菊堂的陆老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将被污水淋满头,正“啪”得一声将桌上的茶碗摔了个粉碎:“这个小娼妇,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她竟还有这等本事!”
“老夫人消消气,别再犯了头疾,”崔嬷嬷赶紧扶着陆老夫人坐下,扭头厉声吩咐下人,“还不快把这些碎片都收了?平白放着惹老夫人生气。”
下人匆忙收拾,陆老夫人呸一声:“反了她了,你瞧瞧她今日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跟那个小贱种合起伙来对付我,这陆家眼看就要是她做主了!”
崔嬷嬷温声劝道:“好在那些信老奴已经拿去烧了,将军活着的事,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两个贱人,”陆老夫人还不解气,又怒骂一句,“你去,现在就把江大夫请过来,让他开药,什么名贵开什么,把账单送到那个小娼妇那里去!”
这也是她一贯以来贪墨宋凝嫁妆的方法,江大夫是她的人,每次开了人参鹿茸雪莲,都把天价账单拿去给宋凝付,其实这些银子都进了陆老夫人口袋。
这次没能拿到宋凝的嫁妆,她越想越气,非要让宋凝大出血不可。
崔嬷嬷却有些担忧,犹豫道:“不知怎的,老奴觉得大夫人有些不一样了,要是她不肯付这账单怎么办?”
“我还治不了她?”陆老夫人尖声道,“她要是不付,明天我就晕倒在周夫人的赏花宴上,让别人都看看,我儿死了,这个儿媳是如何不孝的,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
崔嬷嬷立刻喜笑颜开,老夫人有的是办法,宋凝毕竟年轻,嫩得很。
“老奴这就去。”
没到一刻钟,账单就拿到了宋凝面前。
秋棠已经得知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顿时替宋凝不平:“她也太过分了,先前还污蔑夫人,现在好意思让您给她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