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臣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就看到顾雨岚靠在走廊的窗边。
她望着病房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哥,薇然的情况怎么样?这次骨髓再生会有问
题吗?”
顾景臣整理了一下西装,故作轻松地说:“不会有事的,主治医生说情况都在控制范围内。
你还记得上次她做检查时也是这样,她身体不错,很快就恢复了。”
顾雨岚点点头,但还是走向了重症监护室。
透过玻璃窗看到曾经姑嫂相称的两人,现在却有一个躺在病床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那种无力感和愧疚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另一间病房里,江可柔已经醒过来了。
顾母立刻围上前去,紧张地问:“可柔,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医生说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有什么需要就写在这个平板上。”
江可柔艰难地拿起平板,颤抖着写下了【骨髓】两个字。
顾母欣喜地点头:“你放心,移植非常成功。医生说等你恢复好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江可柔流下欣慰的泪水,随后转头望向隔壁的空床。
那是洛薇然曾经的位置,现在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江可柔看向顾景臣,似乎想问些什么。
顾景臣心领神会:“薇然在特护病房,你不用特别在意她。”
顾母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在说什么?什么特护病房?”
顾景臣略显尴尬:“之前她们是邻床,现在薇然情况特殊,所以...”
话还没说完,江可柔又在平板上写了什么。
【对不起】
顾景臣愣了一下,随即安慰道:“你不用自责,这是薇然自己的选择。”
顾母叹了口气:“这洛薇然,做个骨髓移植都这么矫情,连个面都不露。”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
江可柔还想写什么,但虚弱的手指已经握不住笔。
顾景臣连忙上前,轻轻按住她的手:“你先休息,别顾虑太多。”
“是啊。”顾母心疼地说,“可柔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至于洛薇然...”她冷哼一声,“
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
顾景臣的手指微微一颤,但脸上依然带着礼貌的笑容:“妈,我去看看薇然的情况。”
“你就是太心软了!”顾母不满地说,“她不就是捐个骨髓吗?有什么好去看的。”
顾景臣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敷衍地点点头。
转身时,他看到江可柔欲言又止的眼神,却装作没有注意到。
走廊里,他遇到了查房的胡医生。
“顾先生,您夫人的各项指标都不太理想。”胡医生皱着眉头看着检查报告,“尤其是肾功能,
负荷已经到了极限。”
顾景臣一愣:“什么肾功能?她的肾有问题?”
“您不知道吗?”胡医生诧异地看着他,“您夫人只有一个肾,另一个是在三年前...”
胡医生的话还没说完,护士突然跑过来:“胡医生,江小姐那边要见您。”
医生匆匆离开,留下顾景臣站在原地,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疑问。
为什么洛薇然会只有一个肾?三年前...那不正是他遭遇车祸的时候吗?
难道...
他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个念头。转身走向天台,想用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二天清晨,顾景臣被一通电话惊醒。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顾老爷子的怒吼传来。
顾景臣揉了揉太阳穴:“爷爷?这么早...”
“马上给我滚到医院来!胡医生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那个女孩,那个当年替你捐肾救你
的人是谁,你真的知道吗?”
顾景臣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当年为了救他而失去一个肾的人...不是江可柔?
“爷爷,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顾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你知道这三年你都做了什么吗?当年是洛薇然为
了救你,失去了一个肾。是她一直瞒着你,不让我们告诉你真相。”
“而你呢?不但娶她只是为了她的骨髓,还让她一次次为江可柔付出。景臣,我们顾家什么
时候教过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顾景臣感觉天塌了一半,他想起洛薇然每次做检查时的虚弱,想起她总是默默承受的样子。
原来一切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他冲到医院,一路狂奔到重症监护室。
病房外,胡医生神色凝重地站在那里,手中的病历本被翻得起了毛边。
“顾少爷,情况很不乐观。”胡医生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正常情况下,骨髓捐
献者会在2-3周内逐渐恢复,但洛小姐术后48小时的各项指标都在持续恶化。”
他翻开病历本,指着最新的检查报告:“血小板和白细胞计数持续下降,肾功能指标严重异
常,免疫功能显著受损。最令人担忧的是,她的体温和血压都在不断下降...”
顾景臣一把抓住医生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说什么?不是说没问题的吗?你不是
说她很快就能康复吗?”
胡医生没有挣扎,只是叹了口气:“那是在正常情况下。但您太太本身就缺少一个肾,这三
年来她的身体一直在超负荷运转。”
“而这次...”胡医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因为江小姐的特殊情况,我们不得不
增加了骨髓的抽取量。这对洛小姐本就脆弱的身体造成了极大负担。再加上单肾状态下的代
偿功能有限,她的器官功能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顾景臣的手慢慢松开,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靠在墙上,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
住。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会这么危险?”他的声音在发抖。
胡医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们确实提醒过风险,但是...”他从病历本里抽出一张同意书,
“您太太坚持要进行手术,她说就算是死,也要完成你的心愿。”
顾景臣接过那张同意书,上面洛薇然的签名有些歪斜,似乎是在强忍着痛苦时写下的。
但在签名旁边,她还是工整地写了一行小字:
“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看着这行字,顾景臣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洛薇然做检查时苍白的面容,想起她每次都说“不碍
事”的倔强模样。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透支生命,却始终不曾退缩。
顾景臣的双手开始颤抖,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每一句刺心的话,想起自己对她的每一分漠
视。
懊悔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还有机会吗?”他声音嘶哑地问,“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她,对不对?”
胡医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她的求生意志。如果她还愿意继
续坚持的话...”
顾景臣的手慢慢松开,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原来三年前的真相是这样。
原来他一直在伤害那个真正救过他的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洛薇然每次看到他和江可柔在一起时,眼神中都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那不是嫉妒,而是无奈。
而他却一直被谎言蒙蔽了双眼。
当他冲进病房想要解释一切的时候,却发现监护仪的数字已经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