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李忘忧开始慢慢与王右磨牙。
扯淡了半天,显然王右也受不了,准备挑明自己来意。
“郎君,今日冒昧到访,其实有一事不知当提不当提。”
李忘忧眉头一挑:“但说无妨。”
“不知郎君打算何时向我王家纳徵?”
纳尼?纳什么徵?
李忘忧茫然,干脆装模作样将目光投向老管家,自己还是继续脑海中记忆搜索吧。
王右的话一出,李衡那原本铁青的脸色就忽然猛地涨红了,他咬牙切齿冲着王右说道:“不劳王管家操心,两年后我李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亲事给办了。”
李忘忧更懵了,怎么王右一句话就刺激得李衡跟被撩拨了的蟋蟀一般?
不过等他在记忆中搜索出来王右这话的意思,也只能默默摇头苦笑,还是钱闹的啊!
李衡啊李衡,这府里没钱你说个啥狠话啊!
唐代成亲要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道手续。
纳采、问名、纳吉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提亲、算八字、换婚贴,而纳徵、请期、亲迎就是送彩礼、算日子、接媳妇。
李忘忧那故去的便宜老爹,在家里出事之前与太原王氏定下这门亲事,双方已经纳采、问名、纳吉,就等着李忘忧年满十六岁后成亲了。
谁知道李家突然间轰动倒下,现在太原王家想悔婚,却又不愿意明说。
王右拿纳徵来说事,其实话里的意思就是你们李家还有钱娶媳妇吗?
要知道太原王家可是五姓七望之一,总不可能和平民老百姓结婚一般,随随便便弄点酱醋葱姜当礼物就算彩礼了吧?
要对应王家小姐的身份,这纳徵的彩礼不得准备个十几车,什么五色彩缎、大束锦帛、成堆铜钱、猪羊牲畜、米面粮油、野味猎物、点心水果、奶酪油盐......浩浩荡荡大队人马送去太原王家。
这些彩礼,把李衡卖了也置办不起。
李忘忧心里苦笑一下,别说王家的小姐如此“圆润”,她就是美若天仙,这个亲,自己也是结不起的。
李忘忧轻咳一声:“不知王管家有何指教?”
“不敢,不过郎君你也知道,我家小娘子自幼娇生惯养,家里老祖宗又心疼她,舍不得那么早出嫁,想将她在家中多留些时日,所以......”
王右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家小娘子可不是李家现在这破落模样能娶的。
李忘忧还没说话,老管家李衡就在一旁气的吹胡子瞪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主人与王家商量好的亲事,岂能说变就变!你王家要是想悔婚,老头子我也不怕你王家势大,豁出去命不要,也要去县衙击鼓鸣冤,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
李衡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却让王右与李忘忧两人都尴尬了,小丫鬟佩兰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王右知道这事他们王家理亏,真要闹僵,说出去在世家间恐怕王家也要丢个大脸。
何况在大唐女方可没有资格提出退婚。
王家主动要求退婚,真要被李衡告到了衙门,其结果就是王家有人被仗六十,婚约依旧有效。
而且退婚也涉及李家的脸面和声誉,即便现在李家没落了,但也是李唐宗亲。
在老管家杜衡的眼里,这是李家最后的尊严,绝对不容许被太原王家如此羞辱。
“咳。”李忘忧轻咳一声,向李衡说道:“李衡,你且去倒两碗水来。”
不把这个倔强的老管家支走,退婚这事就没办法继续谈下去。
“郎君!我......”李衡年老但眼不花心不昏,哪里看不出李忘忧的想法。想再争辩两句,却被李忘忧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老管家又急又怒,最后没办法,一跺脚一甩衣袖出了堂屋。
见杜衡离开,李忘忧与王右两人都长出了口气,堂屋中原本陷入冰点的气氛开始慢慢回暖。
现代商业谈判技巧一:建立融洽的谈判气氛。
耳提面授,苏长卿临时教了李忘忧几招现代商业谈判技巧,他这是拿来活学活用。
李忘忧朝王右笑笑:“王管家所言也是人之常情,我非常理解,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音没有继续说下去,王右却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郎君有话请讲,但有所求不敢辞。”
上道!李忘忧给王右在心中比了一个拇指。
之前在书房之中,苏长卿告诉他一个道理,现在是王家求着他,既然如此不从太原王家身上弄点好处,那可不行。
李忘忧轻咳一声,笑容满面看着王右:“不过我父亲大人才离世一年,我还需斩衰两年。所以这事并不着急,不如两年后再谈如何?”
现代商业谈判技巧二:曲线进攻。
他说的斩衰,就是守孝。父亲过世,守孝三年不得嫁娶。
李忘忧话虽如此说,王右却一眼看出他这是话里有话,并不是李衡那样不愿意退婚,只是在拿捏自己罢了。
“郎君,我家主人和家里老祖宗的意思你应该清楚,而且就贵府如今这般......”王右也着急了,他这次从太原来长安,主人可是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将退婚书拿回去的。
“呵呵。”李忘忧笑而不答。
现代商业谈判技巧三:充分了解谈判对手。
王右看看他这态度,哪里还不明白,干脆一咬牙开口说道:“不如由我王家赠送郎君十万钱以振家业如何?郎君如今年方十六,大好年华,何必为了儿女情长所烦恼?”
对于太原王氏来说,出点钱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别与倒霉蛋户县李家扯上关系才是要紧的。
早点说钱的事情不就好了,绕那么久的弯子,我的腿都麻了!
李忘忧挪动一下自己麻木的双腿,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靠在凭几上,心中默默盘算。
十万钱,就是一百贯铜钱,等于后世四十万!
还世家门阀呢,小气吧啦,打发叫花子呢?
别看之前他和苏长卿说过当朝一品大员月俸才六千八百钱,但在长安城中平康坊找位红颜知己相陪,一晚上却是几贯铜钱的支出。
更何况与他现在背负的巨额债务比起来,十万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李忘忧没有答应,反而拿捏起来。
嘿嘿,这时候是王家求着自己,送上门来的土豪,岂有不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