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赤焰柔顺的鬃毛,赤焰也似撒娇一般,往林夭的怀中蹭了蹭。林夭不禁扬起了嘴角,自从踏上西征之路,他就一直没有这样笑过了。总是一副愁眉不展,满腹心事的样子,林夭也不想这样,只是心中压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让他喘不上气来。
看着赤焰的眼睛,林夭用心在和赤焰交流:你真好。
赤焰得意的摇头晃脑。
林夭笑了笑接着喝赤焰交流着:是不是被困在马场里很闷啊,我带你出去走走啊!
赤焰立刻兴奋的旋转跳跃,然后乖乖的停在林夭的面前,让他骑在自己的背上。
林夭轻笑了一下翻身上马,轻呼了一声说道:“赤焰,我们走咯!”
赤焰得到指令后极速向马场外飞奔。
就在一人一马兴奋不已之时,突然黑暗中闪出了一个人影,林夭面色一凝,赶紧拉动缰绳,赤焰似乎也注意到了前方有人,赶紧停住,却不想因为方才马速太快根本停不下来,马蹄在地面摩擦卷起滚滚黄沙,赤焰发出响亮的嘶鸣声。
但面前之人好像毫无惧意,身体站的笔直,没有丝毫后退,黄沙将他的面孔遮住,再加上在黑夜之中,更是没有办法看清他的长相。
此刻,林夭只知道救人要紧,他更加拼命地拉动缰绳,赤焰的前蹄高高抬起,整个身子都已经站立起来了。
马蹄从那人的头顶掠过,重重向他的身侧踏去,林夭紧紧地保住赤焰的身体,险些被它摔了下去。
林夭长出了一口气,气鼓鼓的说道:“你这人,看见有人在骑马,怎么不知道躲一躲呢?不要命了……”林夭边说边抬起头来向那人看去,黄沙渐渐消散,那人的容颜也渐渐清晰,直到林夭看清那人的容貌之时,方才的话说了一半就硬生生的被吞了进去。
那人正是霍去病!
林夭整个人愣住了,一瞬间他的脸上布满了多种表情,有惊讶、错愕、紧张、恐惧、兴奋、难以置信……一时间,仿佛这世间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了,他的眼中只有霍去病一个人。
赤焰自然也已经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和方才要出去玩时兴奋的样子截然相反,此时的她活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低着头,不敢和霍去病对视,马蹄轻轻的向后移动。
它向后移一步,霍去病就向前跟一步,眼睛紧紧盯着坐在马上的林夭,口中说道:“好大的胆子,不仅偷骑我的战马,还要取我的性命!”
感觉到霍去病的愤怒,林夭瞬间清醒了过来,但是他早就慌了手脚,连话都说不完整,方才还盛气凌人,现在却方寸大乱。
听见霍去病那冷冷的语气,赤焰下意识的身体一抖,猛然向后退去,坐在马背上的林夭还来不及反应,手脚发软的她,根本没有攥紧缰绳,直接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摔了下来。
霍去病想都没想就冲上前去,接住了差点摔到地上的林夭,横抱着把他搂在怀里。
林夭不敢置信的看着霍去病,他的脸就近在咫尺,那张足以将他迷惑的面孔,那张他又敬又畏的脸庞。这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霍去病冷冷的声音响起:“还不下来,还想让我抱多久!”
林夭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缓过神来,连忙从霍去病的怀中退出。半跪在了地上说道:“将军,属下知罪,任凭将军惩罚。”
霍去病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自己这是怎么了,当看见他可能会摔下马受伤时,竟然想都没想就去救他!若是换了别人偷骑赤焰,自己肯定不会救他,让他摔下马长长记性,可是为什么碰到他,这样的做法竟然会让霍去病觉得有几分残忍呢?
霍去病想不明白,面前的之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这样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林夭就这样跪在地上,等待着霍去病的处罚,心中忐忑不安,冷汗频出,初春的河西,春寒料峭,汗水在凉风中吹干,寒气逼人,林夭瑟瑟发抖。
霍去病的眸子暗了暗,他自然看到了林夭的不安,心中更加疑惑,按理说他能够驯服赤焰,绝对不是胆小的人,怎么见到自己会如此紧张恐惧。
霍去病沉声问道:“怎么,本将军长得如此骇人,竟能把你吓到?”
“不…不…不是的,将军…将军…长得很好看,很好看……”怕霍去病误会,林夭瞬间口不择言,连忙解释。
听到林夭的话,霍去病愣在原地许久,心中猛地一惊,眼神灼热的看着林夭,但那眼中的火焰也渐渐熄灭,最后失望的摇了摇头。
霍去病许久都没有说话,林夭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说一个男子好看实在是不妥,连忙解释。“将军,我不是……”
看到林夭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霍去病平静的说道:“无妨,你是这世上第二个这样说的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
听到这话,林夭心头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霍去病。
霍去病长叹一声说道:“你起身吧。”
林夭愣了几秒,才缓缓站起身来。
霍去病接着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夭连忙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属下林夭。”
“林夭,林夭”霍去病呢喃着他的名字若有所思。
林夭心中暗惊,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正在他心惊不已时,突然听见了霍去病的声音。
“我只听过桃之夭夭,宜室宜家,这林之夭夭,有该当何解呢?”看着林夭霍去病问道。
林夭此时还未从刚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愣在那里。
霍去病却在这里自问自答道:“依我看,这林之夭夭,应该宜弓宜箭。”说着眼睛中闪过一个将领应有的自信与豪情。
缓过神来的林夭却淡淡的说道:“我到希望林之夭夭,宜笔宜笺。”此时的林夭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霍去病剑眉微挑:“哦?为何?”
林夭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大漠中高悬的月亮,竟随意的坐在了地上,背对着霍去病,或许他是不想让霍去病看出此时他难解的心绪吧,平静的说道:“兵器之物,是用来取人性命,血腥气过浓。不若笺笔,大则记录经典流传后世,小亦可怡情一书胸怀。林木繁盛,供人索取,想必也希望尽用其才吧。”
听了这番言论,霍去病眸子一亮,一是惊讶军中竟有人有如此学问见识,二是感叹这人有如此胆量敢顶撞自己,还放出如此恶战的言论,竟勾起霍去病的兴趣,霍去病并没有怪罪他的失礼,他到想听一听他的想法。
“万物生来便是供人取用的,在不同的人手中便有不同的用处,怎会有好恶之分?”霍去病也坐到林夭身边问道。
“将军所言不虚,草木纵然无情,但人却有情啊。人与他物之分,就在于人有情义,可战场杀敌却不容有情。”林夭苦涩的笑了。
“看来你并不喜欢打仗?”霍去病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深意。
“自是不喜欢打仗,死在我手下的虽是敌军,却总觉得有愧于他们的家人。”林夭说着,今日杀敌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虽然不想伤人,可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是无奈之举。
“你可知你在和一个将军说你不愿打仗,你就不怕我将你军法从事吗?”霍去病语气中带着薄怒
“你不会。”林夭看着霍去病,眼神坚定。
“为何?”看着林夭的眼神,霍去病挑眉问道。
“我信你。”林夭看着霍去病,嘴角微扬。
这个笑容将林夭本来平凡无奇的面容点亮,一瞬间竟是如此耀眼。
霍去病的心中微微颤抖,林夭的面容竟然和另一个人重合了,一双眼睛注视着林夭。
林夭并没有注意到霍去病的目光,看着远方的月亮,淡淡的问了一句:“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
霍去病看着林夭脸庞,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转过头去,似有若无的呢喃了一句,“何事?”
林夭明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惆怅,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打仗?”
听见这句话霍去病猛然抬头,那双似雄鹰一般的眼睛,竟然像燃起火焰一般,将林夭的脸庞烧的一阵灼热。
林夭不知道为什么霍去病会这样看着自己,莫名的有些心慌,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躲避霍去病的目光。
霍去病那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大手紧紧抓住了林夭的肩膀,让他将头抬起来,有些激动的问道:“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林夭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震,双手暗暗地攥起拳头,一咬牙推开了霍去病说道:“将军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们并不相熟。”说着,避开了霍去病的目光,有些心虚的转过头去。
霍去病看了看被推开的双手,苦笑了一声,缓缓收回,也转过头去,喃喃的说道:“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我似曾相识?”
林夭长出了一口气,忍着心头的疼痛,低着头,缓缓地说:“或许只是投缘罢了。”
霍去病心中暗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两个人一点都不相像,况且还是一男一女,我怎么能够认错了呢?一定是这几天连日奔袭,自己有些疲惫了。
霍去病眼中的火渐渐消了,低下头:“你和她真的很像。”
林夭心中一惊,心虚的问道:“谁?”
“一个故人,她也曾问我,同样一个问题。”语气虽然很平淡,但林夭能够隐隐感觉到霍去病周身散发出的失落,心中暗暗地抽疼了一下。
林夭轻声问道:“那将军那时是如何回答的?”
霍去病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回答。”
霍去病的身体明显有些不稳,林夭有些担忧,也站起身来,问道:“那这次呢?”
霍去病没有说话,转身向军营中走去,走了十几米,幽幽的传来他的声音:“我也不回答。”
黑夜中,他的踉跄的身影透露出深深的落寞,他这份落寞到底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