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翠松柏,芝山半腰。
崭新的墓碑前,林欣然伫立于此,形单影只。
陈骁步伐沉重,百米外便脱帽端于臂弯,步伐铿锵,身板挺直,脚踏正步来到墓前。
六年前,在他最走投无路时,是坟冢里这位老人,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将他带入林家,送他走进北疆。
而今,天人永隔。
陈骁毫不迟缓,双膝着地,额头重叩墓前石板,坟茔灰尘簌簌掉落。
三声过后,陈骁声音悲沧:“林老,我能有今天,全都是您给的。您对我说过,男儿在世应顶天立地,无愧家国。”
“可是,我无愧于国,却有愧于家。”
“我对不起您,更对不起欣然。”
说完,再三叩首,额见血痕,陈骁从怀中拿出一瓶老酒。
“林老,六年前,您送我到北疆,咱们爷俩促膝夜谈,酒至大醉。余下这半瓶北疆烈酒,您说等我肩扛将星,官至大将,咱们再对酒当歌,喝下这多年陈酿。”
“而今,我已做到,酒也带来,可您却再也喝不到。”
一道泪痕,溢出眼角,在战场上经历血与火历练的硬汉,竟也悲伤入心。
六年尘封老酒,开盖飘香,最后三叩首,血顺着额前,混入泪珠,掺杂酒水,撒于墓前。
陈骁起身,声震云天:“下次痛饮之时,定是秦家一十三口血祭之日!”
话落,陈骁豁然转身,看着林欣然:“欣然,六年前婚礼逃婚是我处置不当,这六年来你所受的苦,我全记在心中。这次回来,我一定要替爷爷报仇,给你舒心。”
“舒心?呵呵。”
林欣然冷笑。
“陈骁,你官至大将?你肩扛将星?呵呵,你本事滔天啊!就连失去的心,都能舒开?”
“对,我实乃北国战......”
“啪!”
话音未落,林欣然一巴掌抽到陈骁脸上,凄声道:“你厉害你让爷爷复活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沉默不言,却来爷爷面前吹牛!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担心,有多痛心,有多伤心?你给我舒心,舒的起吗?”
“我告诉你,我没跟你离婚,那是我林欣然不需要男人,你不在我身边,我全当丧夫!”
“不管他人怎样欺我辱我,我一个人扛得过来,不需要你再回来使我扎心!”
“对不起......”
这是一句多么空虚无力的话,可除这句话外,纵横疆场无敌手的北国战神,又有什么能面对眼前这个叫做妻子的女人的?
“我不需要对不起,是爷爷需要。”
“你知不知道爷爷临终前,握着我的手,最惦记的人,是你!爷爷生前最大的愿望,一是希望你能出息,二是希望能光耀林家。可是到他临死,你都在军中毫无建树。而林家,也在他死后,分崩离析。”
“你陈骁,这辈子永远都不欠我林欣然的,但是你欠爷爷的,这辈子别想还的起。”
“你要是有本事,就替爷爷光耀门楣,完成他的两个夙愿。否则,永远别说你是我林家人。”
说罢,林欣然转身离去,衣袂飘扬。
陈骁看着妻子的背影,光耀林家吗?
北国上将,潜龙军首,岭南总督,可够否?
孤身一人站在林老墓碑前,沉默许久后,陈骁才转身缓缓退去。
潜龙在渊,腾必九天,从今天起他陈骁无愧于国,亦要无愧于家!
......
芝山脚下,熟悉的商务车。
王动递过来一摞厚厚的资料。
“将军,这是上面最新下发的命令,岭南三个大区的集合,一些调令需要您亲自签字。”
“好!”
对于这个官职,陈骁心中本是带有抵抗情绪的。
但一想到刚才林欣然在他面前哭泣的一幕,一向铁血的陈骁,还是决定任职总督,还她一个光耀门楣。
“将军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王动忍不住停顿一下。
他也没想到,自家将军这次竟然如此痛快的同意就任总督。这里面,似有蹊跷。
“什么事情直说。”
“报告将军,吴书福想拜见您!”王动收敛心神。
“吴书福?他是怎么知道我回岭南的事?”
当王动嘴里说出吴书福的时候,陈骁眉头微皱一下。
“对不起将军,都是卑职擅作主张,将您任命岭南大区总督的这件事情告诉吴书福!”
“为什么!”
陈骁眯起自己的眼睛,身体微微前倾。
或许在常人听起来,这句话并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色彩,但是久经沙场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王动,却是被冷汗浸湿全身。
“因为我咽不下这口气!”
“嗯?”
“将军您是什么身份,江家那群蝼蚁一样的人物竟然敢那样和您说话,我忍受不住!”
“......”
看着自己面前忍不住颤抖的王动,陈骁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些什么,其实王动做的也没错,毕竟现在自己作为岭南地区的总督,这些地方上的豪绅还是要收拢一下的。
“这样的事情下不为例!”
“是的,将军!”
感受到自家将军身上的杀气正在逐渐的消散,王动也是长出一口气。
“将军,吴书福说想请您吃顿饭!”
“带我过去看看吧!”
“是!”
......
半个小时后,云海区市中心。
白墙灰瓦很典型的苏式建筑,在周围一群钢筋水泥的现代建筑之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瀚海楼就坐落于此。
闹中取静,乱中求安这或许就是设计者最初的想法。
门口两尊石制天王像,一手持降魔杵结无畏印,另一个做宝瓶观想状身下伏有白象,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有种心生敬畏。
院内更有一口巨大的天井,即使在门外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天井的四周有着无数荷花盛开。
若不谈格局,单论景色而言,全岭南再无一地能出其左右。
陈骁在门外缓缓舒展一下自己的身躯,便朝里面走去。
这个吴书福,还挺能整景。
陈骁摇头,结果一个转身,和过道转弯过来一人,撞在了一起。
“唉呦!”
娇呼声顿时传来。
陈骁看过去,这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身材娇小,皮肤很白,吹弹可破,梳着长马尾。
娇俏的红唇,配合靓丽气质,端的是不可方物。
特别是腰肢那惊人的曲线,更是勾魂夺魄。
而且看年纪,才二十岁左右。
“不好意思,我在找会客的包厢,没注意到你。”
陈骁小心将女孩扶住,歉意说道。
女孩甩甩手,警惕看着陈骁:
“找会客包厢?你来瀚海楼干什么?”
陈骁道:“吃饭。”
“吃饭?”
女孩上下打量陈骁,有些好笑道:“你是瀚海楼的客人?”
“是啊。”
“下次骗人的时候,麻烦先打听一下被骗者的身份。”
女孩翻了个白眼,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骗人?我骗谁了?”
陈骁一怔。
女孩玉手指着自己:“本姑娘我,今天是瀚海楼唯一的一桌客人,来这里吃饭的,我都认识,哪有你这号人物?你不是骗人是什么?”
“再说,能来瀚海楼吃饭的,非富即贵,你这穿着,不会是新来的服务生吧!”
女孩又是上下打量陈骁,见对方衣着普通,眼中有轻视出现。
陈骁无奈,也不辩解,绕过女孩离开。
“喂!你这家伙,有没有礼貌,把我撞倒了,这就走了?”女孩愠怒声音从背后传来。
......
绕过女孩后,陈骁索性一个电话打给王动,不出片刻后,数十道健硕的身影,蜂拥而至。
为首的正是岭南首富,吴书福!
“陈先生!”
吴书福惊喜不已,快步迎上前去,重重鞠了一躬。
“陈先生好!”
“总督大人好!”
吴书福身后的岭南上层纷纷上前,弯腰行礼,神色恭敬。
陈骁环顾四周,淡然一笑:
“地方太大,有点迷路,麻烦了。”
吴书福眉头一皱:
“居然让陈先生迷路,回头我这就让瀚海楼重新装修一遍,尤其是进门到包厢的格局重新规划。”
陈骁摆摆手道:“吴总不必如此劳师动众,我随口一说而已。”
“是,陈先生这边请,略备酒水,为您接风洗尘。”吴书福弓着腰,请示道。
陈骁点点头,随着众人来到足有百平的包厢。
落座后,陈骁身边还空着一个位子,吴书福脸色微沉,问秘书道:
“倩倩呢?怎么还没来?”
“小姐,说她出去迎接陈先生了......”
秘书浑身一颤,连忙说道。
吴书福脸色一沉:“这丫头,怎么竟给我惹事!哪有接人接到自己不见的!”
秘书苦笑,但这个时候,哪敢插话,急忙转过身,招呼陈骁:
“陈先生,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开饭吧。”吴书福举起酒杯:“您出任岭南总督,我老吴有失远迎,先自罚三杯。”
说罢,吴书福就连干三杯。
正喝着,包厢的门再一次被人打开。
一个人影垫着脚,小心地挤了进来。
娇小身材,吹弹可破的肌肤,踮着脚尖小心走路的样子,可爱迷人。
“吴倩倩!你去哪儿了?”
吴书福看到女孩,脸色顿时一沉。
女孩正是吴书福的掌上明珠吴倩倩。
吴倩倩吐了吐舌头:“爸,你别生气,我刚是出去接陈先生的。”
说着,她黛眉又是一蹙:
“不过遇到了个骗子,居然当着我的面,说自己是瀚海楼的客人,也不看看自己一身衣服,一看就是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资格到瀚海楼......”
说着说着,吴倩倩忽然没了声音,因为她忽然发现,坐在桌子上席位置的那人,正是刚才在外面遇到的青年。
天呐,他他他,该不会真的是总督大人吧?
吴倩倩浑身惧颤,雪白玉腿忍不住打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