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风断然不会被叶荷萱的假象蒙蔽。
他认定叶荷萱在玩把戏。
只是被叶荷萱一搅合,刚才升腾起的杀念,顿时淡了下来。
秦衍风打算静观其变,是叶荷萱伪装厉害,还是自己技高一筹。等叶荷萱露出狐狸尾巴,再杀她不迟。
江娴哪晓得他心中弯弯绕绕。
她将门窗打开,看了看天色,又摸摸肚子,估摸该到饭点了,不知裕国公府的厨子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而秦衍风也站了起来,举步便要往外走。
江娴一愣,忙问:“快吃午饭了,你去哪儿?”
秦衍风不敢看她,做出怯懦的样子,结结巴巴道:“我、我要去找弟弟。”
如果叶荷萱对秦随星贼心不死,定是要想方设法与他同去梅柏院的。
果不其然,说完这句,叶荷萱立刻朝他走来。
秦衍风心底百般讥嘲之际,只见女子突然伸出柔荑双手,灵活地将他腰间死结解开,手上动作不停,将他腰带给重系了一遍。
秦衍风僵着身子,盯着她发饰简洁乌黑的发髻,连呼吸也忘了。
江娴强迫症犯了。
看不得人家衣衫不整。
她“噢”了一声,自然而然地开口问:“你认识路吗?”
裕国公府这么大,自己没人带着走都会迷路,更别说秦衍风了。
秦衍风说认识路,但江娴不大放心,仍让翠浓领着秦衍风去梅柏院,自己则跟徐嬷嬷说话去。
秦衍风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当江娴指使这个叫翠浓的丫鬟设计他。一路上警惕的跟着翠浓来到秦随星的院子,翠浓却把人送到就走,半刻也不停留。
秦衍风再次失策,心底疑虑重重。
因为多活几十年,城府深沉,非但没被江娴感动,反觉得江娴处处都是看不透心机手段。
被严重误会的江娴,此时正对着一桌子珍馐美馔大快朵颐。
徐嬷嬷在旁边伺候她吃菜,时不时笑道:“老奴看着夫人长大,还从没见过夫人胃口也有这么好的时候。”
江娴猛地被噎住。
翠浓忙递上温茶,给她拍背顺气。
江娴眼泪都快噎出来了,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说:“许是这国公府的菜太好吃了。”
徐嬷嬷点头,深以为然:“郡主照顾夫人,专门从淮阳两广聘来的厨子。听说其中一个还会用萝卜雕花,冬瓜做盅,豆腐都能切成丝儿,手艺精湛得很。”
江娴心下嘀咕,这人是新东方毕业的吧。
她闲着也是闲着,便道:“有空过去瞧瞧,赏他一点儿银子。”
窝在高门后院,整日能做的事情不是做针黹就是描红,十分无趣。她还要熬一年,惟三餐有盼头,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厨子。
吃完饭,秦衍风还没有回来。他跟秦随星在一起,出不了事。
江娴干脆叫上翠浓徐嬷嬷,带着一帮人去大厨房里,看看新厨子的手艺。
新厨子是个本分老实的中年人,见少夫人亲自过来观摩,诚惶诚恐。江娴笑着让他不必紧张,展示展示萝卜雕花,厨子见她为人随和,立刻用红心萝卜雕刻了一朵牡丹。
江娴不吝赞美,赏赐了银钱,厨子也来了精神,更加卖力的演示刀工。
一下午在厨房消磨过去,江娴和大厨房那边的人混了个脸熟。
霎时,裕国公府的下人们都知道了,新来的少夫人容颜娇美弱柳扶风,更重要的,丝毫不端架子,亲切又温柔。
消息传来时,秦衍风秦随星正在和裕国公嘉云郡主吃饭。
嘉云郡主想让江娴一起过来,却被秦衍风给耍赖撒泼的拒绝了。拗不过儿子,嘉云郡主只能舍了新儿媳,却是不懂,为什么儿子如此抵触江娴。
秦衍风自不会说,他看见那张脸就觉得嫌恶。
此时听到一群下人说少夫人温婉贤良,秦衍风心头冷嗤:叶荷萱果然好心机!
她倒不如上一世那么莽撞。
这次战术迂回,在府里博个和和气气的名声,笼络人心。等裕国公与二皇子议事,她靠着收买的丫鬟小厮,千方百计的留听消息,再转呈给叶溱。否则,又何必跑到油烟脏污的大厨房,堪堪去演那样的一出戏。
秦衍风对叶荷萱十分鄙薄,碍于嘉云郡主对她喜爱,他也只得忍耐。
嘉云郡主只笑着对裕国公道:“衍风是个有后福的。这么好的妻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裕国公一边刨饭一边嗯嗯点头。
他对内宅事不怎么上心,反正老婆说什么都对,只用点头就完事儿了。
秦衍风和秦随星表情同时古怪。
秦衍风心想:叶荷萱算哪门子的好妻?上辈子把她娶进门,如同娶了恶鬼,自己差点被磋磨死;秦随星心想:嫂子好吗?成亲第二天就把他堵在亭子里,说些虎狼之词,真真可怕。
嘉云郡主将江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末了,还扯了扯自己大儿子的衣袖,规劝道:“衍风,娘知道你不习惯院子里多一个人。可你想想,那是以后陪伴你一生的人,是除去爹娘弟弟外,对你最好的人。这次也就罢了,以后在主院用饭,莫闹别扭,得把你媳妇儿一起叫过来吃,懂了没?”
这个时候就体现装傻子的好处了。
秦衍风一语不发。
嘉云郡主叹气,大儿子舍不得说教,小儿子倒是可以唠叨唠叨。
她将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搁,朝秦随星道:“你大哥都成亲了,你呢?你什么时候成亲!户部尚书的女儿哪里不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嫌弃什么劲儿?”
秦随星本就不想娶妻,以前母亲那婚事催他,他直接跑掉。
可这一次,想到在街上偶遇的那名笑容明媚的粉衫女子,突然有点意动。没记错的话,她父亲好像是礼部侍郎段永善……
“母亲,容我考虑考虑。”
嘉云郡主理直气壮:“有什么好考虑的?我眼光好的很,给你挑选的媳妇儿,准保错不了!”
秦衍风:“……”
秦随星摆摆手:“此事不急。”
嘉云郡主来了火气,看旁边的裕国公只知道闷头扒饭,立刻踹了他一脚。
裕国公吓大跳,手腕抖了抖,碗里汤水洒一身。
他连忙站起来拍拍擦擦,又不敢跟嘉云郡主置气,只得迁怒于秦随星,指着他厉声道:“立秋你满十九,再不将婚事定下来!你娘不高兴了,你也别想好过!”
秦随星是真的怕了这对父母,只得道:“我有心上人,但……还不怎么了解。”嘉云郡主来了精神,连忙逼问,总算从秦随星嘴里撬出来“段问春”的名字。
得知她父亲只是个区区侍郎,有些失望,但想着大儿媳出身也不如何,只要儿子喜欢,她并无门第之见。
秦衍风装作低头吃饭,左手却在桌下,悄悄攥紧了衣袖。
果然……
这一世弟弟还是要争她。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弟弟和段问春成不了。母亲再怎么豁达,也不会让一个庶女进门。
正如此想着,嘉云郡主又把话题绕到了秦衍风身上,语重心长道:“衍风,娘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外人道你傻,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今晚回去,你尝试跟你夫人说说话,别冷落了她。”
秦衍风不置可否,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