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贵再次开启话筒。
社员们议论纷纷,始终没有一个敢出头的,让一直听别人议论的金玉珍诧异。
她向四周看了一遍,拍了拍邓文芳胳膊,小声道:“文芳,敢不敢跟我闯一闯?”
“嫂子,闯啥?”邓文芳扑腾着那双大眼睛不解。
“承包油坊呗!咱们把它包下来,一百五一年,稳赚不赔。”
“啊!”邓文芳惊炸了舌,“嫂子,这…能行吗?”
“咋不行?谁规定女人就不能承包了?我听东泉说过,一榨油能产出一百六十斤油渣呢,按现在的八分钱一斤卖,一榨油能挣十二块多的油渣钱,十二榨油产的油渣卖了就够付承包费了,旺季一个月就搞定,淡季三个月随便就弄够了,剩余时间榨油,挣得可就是尽落的了,呵呵!”
“真的呀!嫂子,要是这么能挣钱,拼一拼也值了。”
邓文芳乐得合不上嘴,金玉珍轻捂了下她嘴又松开,小心地向周围看了看,又问道:“文芳,咋样?敢不敢?”
邓文芳犹豫了会,向树下的柳发清看了看,点头道:“嫂子,敢是敢,可我们家这情况,没那么多钱呀!”
邓文芳说完,惭愧地低下头。
金玉珍拍着她肩膀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屋有,只要你愿意跟我合伙干就成。”
邓文芳抬起头,标准的瓜子脸上扬起笑,“嫂子,咋不愿意?天上掉馅饼的事落头上了,当然愿意了。”
“好,呵呵!那就好。”
主席台上,王海贵轻咳了两声,对着话筒喊道:“大家安静,安静,听我说。”
会场上渐渐停止了议论,目光齐刷刷移向主席台。
“大家听我说,一百五一年的承包费定了就不会变了,这么好的事咱们二队的社员都没人敢伸手承包,那好,我就宣布了…”
王海贵目光向会场每个角落扫视一遍,包括柳发清刚才倚靠的树下,已经多了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吭吭吭…”
王海贵彻底清好嗓子,提高了嗓门喊道:“我宣布…”
“等一等。”
金玉珍腾地站起来,大声吆喝一声,社员们眼光全都转向她。
瞬间,金玉珍成了会场焦点。
王海贵惊讶道:“玉珍,你有啥话要说吗?”
金玉珍再次看了看社员们诧异的表情,笑了笑,回过头郑重地喊道:“王队长,一百五一年,我承包了。”
“啊!”
半路杀出个程咬全,完全出乎王海贵意料,“玉珍,你要承包,跟你们家东泉商量了吗?”
金玉珍轻捋了一把盖住眉毛的前额头发,一本正经道:“队长,这有啥商量的?他做他的棺材,我包我的油坊,我们谁不粘谁,各算各的帐。他知道不知道无所谓,合同我来签,承包费我来交,你别担心,一手签合同一手交钱,一分都不会欠。”
老支书忧愁的脸上久雨遇天晴般高兴,终于有人伸手了,嗯,好事。
王海贵举棋不定,眼看着没人承包,好事即将降临到他头上,却冒出个金玉珍。
“哎!”
王海贵的轻叹引起老支书的注意,敏锐的眼神瞟了王海贵一眼,问道:“海贵,有人承包有人交钱不好吗?你还叹啥气?盘算个啥呢?”
“不是,书记,这…”
“啥这、哪的,有人承包就签,要不然你去跟公社说。”
王海贵略显失望。
在前丰大队,老支书可是金口玉言,违背了老支书,后面他就没好果子吃,弄不好会召开社员大会重选队长。
“好吧!那…就金玉珍了。”
王海贵对着话筒喊完,老支书满意地点点头。
半年来第一次召开前丰二队社员大会完美收官,老支书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金玉珍朝邓文芳挤挤眼,径直往主席台走,那个早就知道承包费的中年胖嫂关心道:“玉珍啊!这笔帐你可要算好,我听我们家老许说了,油坊没搞头。”
老许是中年胖嫂老公,以前在油房干过两季,只负责炒油菜籽,大字不识一个,哪能算得来帐?
金玉珍朝胖嫂笑笑:“嫂子,没事,先干一年再说。”
会场中,有夸金玉珍胆大,敢作敢为的,也有讽刺挖苦的人说:“玉珍真是个棒槌,这么高的价也敢包,亏了就着大祸了。”
金玉珍都是回头报以微笑。
主席台前,金玉珍在白纸黑字的合同上签上自己大名,按上红指印,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面如阳春三月的桃花。
而王海贵那张长条脸却吊的更长。
“散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