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整个武阳县城乌漆麻黑的,街面上除了冷风袭袭之外,便是万籁俱寂,且静得有些瘆人。
此时,城中首富李宅大院内的灯笼也已熄灭,熟睡的人们已进入各自的梦乡之中,唯有4名值夜的家丁在院内巡视完一圈后即聚在一处搓麻将,以此消遣熬夜。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李宅后院的围墙外突然闪出了两个高矮差不多的人影,人影身着黑色夜行衣,套着较紧的头罩,只露出两只鬼鬼祟祟的眼睛和一个便于交流的嘴巴。俩黑影相距很近,其中一人左手打着亮度较低的小手电筒,右手指了指2.2米高的围墙,另一人便蹲下,让打手电筒的同伴踩着自己的后背快速上去骑在围墙。接着,上面的人伸手将下面的人一拉,下面的人也借力上去骑在围墙上,之后便一前一后地翻进围墙内,身手很是敏捷,绝对是有武功功底之人。
此后院面积较大,主要是种些蔬菜和花草树木。俩黑影进得围墙内后,便轻声轻脚地一前一后摸索前行,由花园向后宅院方向摸去,并大胆地进入那些无人居住的房间,开始逐一地进行翻找物件。
从俩黑影所走的线路上看,像是对该宅院的布局有所了解,起码是行动前曾踩过点。从其翻找的东西上看,好像针对的目标并非钱财之物,因为俩人只对墙上挂的物件和房间内的大小箱柜感兴趣,对翻看到的一些值钱的东西并没有顺手牵羊,凡被动过的东西又都尽量恢复原状。
数十分钟后,后院西厢房的一间卧室里半醒半睡地爬起来一个尿急的年轻人,他下地后很快便来到**壶的地方,摸黑中端起尿壶便撒起尿来,那撒尿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传得很响,特别地响……
此撒尿之人是李宅花匠师傅的外甥,只因花匠师傅负责管理李宅的后花园,还要经营种菜的活儿,人手不足,于是向东家推荐了自己的外甥来当助手,刚来李宅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故娘舅外甥同住一个房间。
李宅大院分为前花园、前院;中花园、中院和后院、后花园,共三个大区域。花匠师傅睡的房间是在后院的西厢房,那儿离后花园最近,来去都较为方便。
再说,俩黑影正在后院东厢房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翻找东西,突然间听得此“咕噜咕噜”的声音都受惊不小,当即停下手中活儿,侧耳认真地倾听起来……
就在此时,俩黑影中的一人之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开着的箱盖,只听“碰”的一声响,箱子盖上了,然而,此响声不仅把俩黑影吓了一跳,还把西厢房那个撒尿之人都惊动了。
潜意识里提醒撒尿的年轻人外面有动静,可能是小偷光顾。年轻人撒完尿放下尿壶后,即睁大眼睛,并蹑手蹑脚地去打开房门,意欲出去一探究竟。可是,在这半夜三更里,外面黑咕隆咚挺吓人的,年轻人不敢独自出去,故又缩回身子,去推醒同床睡觉的舅舅。
嘀咕几句后,撒尿之人拿起后门角落里顶门用的木棒走在前,其舅舅则举着蜡烛走在后面负责照明,两人就这样轻手轻脚地走向发出响声的房间,欲将小偷捉拿住。
房间里的俩黑影没想到此时竟然有人敢在大半夜里大着胆子前来检查,现见光照由远及近,连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都能听出来,于是便紧张地聚在一起,小声地商量如何是好。
“里面的人乖乖地出来受缚,尚可从轻发落,否则将严惩不贷!”
“听到没有?听到吱一声?”
拿棍棒之人和举蜡烛之人堵在房门口向里面发出警告,话虽不多,但在这深更半夜里传得尤其的远,也让人听得尤其的清晰。
中院东厢房的一个卧室套间里,李宅的主人李振新并没有睡着,他虽然穿着睡衣,却坐于书桌前还在研读线装本《旧唐书》。睡前必看一会儿书,这是他长期养成的一种学习习惯。
当外面的警告声破空而来时,李振新立即移开椅子,拎起书桌上的那盏马灯便赶了出去,想知道自己的大宅院里发生了何事。
深更半夜,外面确实很黑,也很瘆人,但“出来,出来,快滚出来”之声音还是能听得清。
“什么事?这是谁在叫,还让不让人睡啊?”李振新的内心里打了一个疑问。
他举着马灯朝传出声音的方向赶去,并发现前面有微弱的烛光。可是,他人还没到有烛光的地方,便听得“啊……啊……”两声惨叫和棍棒掉落于地上的声音。
李振新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继续往前赶去。
“什么人?站住!”
当李振新看到前面走廊里有两个影子在飞快地向后院方向移动时,便喝令起来,实际上,自己也浑身毛骨悚然起来。
紧接着,又“嗖”的一声入耳,李振新突然“啊哟”地一声脱口而出,左手便下意识地探向右胸口刺痛之处,右手上的马灯便“咣啷”地落到地上,整个人顿时没了力气,并渐渐地瘫软下去……
等到睁开眼睛之时,李振新发现天已大亮,自己却还穿着睡衣躺在卧室里,李忠管家则坐在床边守护着。
“老爷,你终于醒过来了,可吓死我了!”
李忠见主人李振新醒过来,竟然喜极而泣,像个孩子似地。
李振新现年63岁,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留着粗密的胡子和半尺长的山羊须,须发已是黑白掺半,脸颊上也长出了数点老年斑,但额头和面部的皱纹还不算多,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仍给人以咄咄逼人的感觉。李振新不仅是武阳县城李家大宅院的主人,还是该县近百年来首屈一指的首富,是武阳县工商界联合会的会长,在工商界享有很高的威望。当然,李家并非暴发户,而是长期经营生意的结果,这主要是得益于其祖上在经商方向的传承,所经营的生意门类无所不包,可以说李家控制着周边地区数县的经济命脉,只要跺一跺脚,临近地区这几个县都会感到地动山摇,影响力可见一斑。
李忠是李振新的堂弟,早年起就追随李振新外出做生意,是李振新身边的得力助手,也是李宅的总管。从血缘关系上看,他与李振新的长相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是,他却长得更像其母亲,浓眉小眼,鼻梁笔挺,脸型偏向“国”字型。李忠比李振新小11岁,现年刚过52岁的他已是满脸胡茬,再加上他喜欢身着灰青色长衫,脚踏传统纳底的黑布鞋,给人的感觉有点老相,与其年龄不太相符。
李振新看着天花板,似乎想起了梦里的情景,于是便以右肘撑了一下,欲直起上身起床,却没想到其右胸口处便传导出撕裂般地疼痛。
“啊哟!痛死我了!”
“老爷,你身上有伤,需要静养,切勿起来!”
“小微,老爷醒了,快去叫刘嫂把药送来。”
李忠管家一边扶李振新躺下,一边朝门外叫嚷道。
“好唉,我现在就去叫。”
守候在卧室外的丫鬟小微立即应声而去。
“我这是怎么啦?好像做了一个恶梦。”
李振新并不知道自己所认为的恶梦却是真实情景,也不知自己实际上已昏迷了好几个小时。
“老爷,昨夜有人闯入我们家行凶。等我听到动静并起身叫上几个家丁前去巡查时,却发现你右胸口处中了一枚飞标躺在血泊之中,另外我们家还有两个伙计被割颈而死。我连夜把潘神医叫来给你医治,并上了药,他说飞标上涂有剧毒,在没有搞清楚是何种毒之前,尚不能保证能医治好,只能先看看疗效。另外,潘神医还吩咐,等你醒来时还要服下中药汤,说对抑制飞标之毒扩散有好处。”
李忠管家一口气将发生的事作了汇报,随即带着疑惑问道:
“龙爷,你昨夜是怎么中的飞标,还能回忆起来吗?”
此时,李振新虽感觉身体很沉重,但意识还是清楚的,他听得李忠的汇报和询问后很是震惊,因为所说的内容便是自己梦境中的大体情景。他皱着眉头细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叹道:
“我原以为是做了一个恶梦,没想到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接着,李振新便叙述起梦境中之所见:
“我记得,昨夜朦朦胧胧中被惊醒,发现宅院里有大动静,故未及穿外衣便拎上马灯跑出去看究竟。可是,当我听得两声‘啊’的叫声,并看见前面有烛光的地方有两个黑影在游动时,便大声地喝令道‘什么人?站住!’之后,还没往前跑几步,就‘嗖’的一声传来,我只感觉自己的右胸口处一阵刺痛,脚下瞬间便没了力气,后来就懵里懵懂地摔倒于地……醒来时,就躺在这里,还看到了你。”
“如此说来,老爷没看清那些黑影是谁?”
李忠似乎有些失望。
“距离有些远,烛光又很微弱,只知有黑影,未能见到真面目。”
李振新的印象还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