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不要相信**说的任何一句话。”阴暗的大厅里张琛勒紧手中的钢丝对周围的人说道,根本不管地上跪着的那个男人其实早已断气。
示意卡什图耶夫将这具**的尸体抬走后,张琛随后便在一帮手下充满敬畏的目光中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老板,这是刚从中国发来的邮件。”首席秘书约瑟夫在办公室的门口将一封大号的信封递给他的老板后便退下了,他知道老板喜欢一个人阅读从中国来的邮件,并且非常讨厌有人打扰他。
张琛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给自己倒了杯加冰的可口可乐后,这才躺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拆开了那封来自**之外的邮件。
打开信封后,里面只有两张写满了的信纸,跟往常相比却多了一张拍立得相片。他在信纸上小心翼翼的滴上了一些可乐,涂匀后将两张信纸调过顺序覆盖在一起后,拿起旁边的钢笔和便签将信纸上重合的字快速抄写下来后才拿起了那张照片仔细打量着。
照片上一位红衣女子挽着一位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站在天安门广场上笑着,背景则是天安门城楼。
张琛看到照片后沉默和很久,整个人笼罩在夕阳的阴影下,空旷的办公室里寂静而又可怕。随后他拿起桌上绘有红星的打火机将已经干了的信纸同那张照片一起点燃,望着那燃烧的火苗张琛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年他还在上高中,踏着厚厚的白雪这座东北小县城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他父亲以前是位军人,退役之后分配到东北一座矿场工作,于是全家就从河南老家搬到了距离矿场最近的小县城上居住,母亲家世代是行医的,家里除了他母亲还有两个常年在外奔波做药材采购的舅舅。
从上小学开始,每到周六的晚上他都会沿着这条路去市中心的百货商场买一瓶高粱酒,因为每到这天晚上父亲会回来吃个晚饭休息一夜第二天中午就会赶回矿场。
路过技术推广中心家属院时,张琛总会朝一单元东边一楼的窗户里瞄上几眼,今天隔着贴着窗花的玻璃,他并没有看到他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他不由的叹了口气继续前进,不时的还回头看看,直到被大雪完全遮挡。想想自从放寒假后,就看到了她一次,张琛心里这样想着。
从百货商店卖来酒后,回去的路上又经过那栋家属楼时,他定住了,窗户里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身影不时出现,翩翩起舞,虽然隔着毛玻璃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张琛能确定那就是他想看的人。
驻足一会后,张琛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依旧还是两步一回头。
回到家,他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老式小卡车,他兴奋的朝家门口快步走去。打开门,屋里母亲早已做好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父亲和表叔坐在炕上抽着烟说笑着。表叔是矿上管食堂采购的,跟父亲既是表兄弟又是一个部队的战友,退役后跟着老大哥一起来到了矿上工作,只不过他儿子才刚满月一家老小还留在温暖的南方老家,每个星期六他都会开车来县城采购矿上一周的食材,父亲便会搭乘顺风车回来顺便带老弟回家吃顿好的。
“又野哪去了?买个东西搞这么久!”母亲端着一盆炖鱼汤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正在门口抖大衣的张琛呵斥道。
张琛将抖干净的棉大衣挂在衣架上对着母亲回以傻笑,然后朝父亲摇了摇手里的酒瓶。
“小兔崽子八成是又跑去看那李家的小妮子了,你看笑的跟个偷了鸡的狐狸一样。”父亲接过酒瓶拧开后把面前的两个小酒杯倒满说道。
“那我得先恭喜你了哥,你这儿媳妇啥时候过门啊?”表叔端起酒杯先和张父碰了一个笑到。
“去去去,你也不看看这小子啥模样,人家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小妮子更是年年拿三好学生,怎么会看上他。”张母从厨房出来后听到表叔的话后打趣到。
“瞎说啥呢,你儿子在你嘴里都成啥了,我跟你讲儿子,我当年还不如你,不照样把你妈搞到手了,你要知道当年追你妈的都快赶上一个加强连了。。。。。。呜呜呜”张父还没说完就被张母一个玉米饼子堵住了嘴。
“行了嫂子,别做了,快过来吃吧,这都吃不完了。”看到张母又往厨房去,表叔赶紧喊到。
“最后一个菜了,你们先吃。”张母在厨房里回到。
“我跟你讲儿子,这个男人啊,要想追到心爱的姑娘,第一你得有本事,不能让人家姑娘瞧不上你,第二你得有耐心脸皮得厚,死缠烂打,懂不?”张父一边偷瞄着厨房里的动静一边在儿子旁边小声说道。
张琛则一边啃着鱼块似懂非懂的点着头,表叔则拼命的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来让一让。”张母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炒菜后便坐在了炕边一把扯住丈夫的耳朵说道:“你刚才给儿子灌输什么歪门邪道呢。”
“哎呦我去,我这不教儿子如何做一个祖国未来的栋梁吗,别扯了,耳朵要掉了。”张父朝着儿子跟兄弟挤眉弄眼的想要他们帮忙作证,结果后面两位只顾低着头吃着碗里的东西假装没看到。
外面雪越下越大,屋里灯光下一家人坐在炕上说笑着,异常温馨。
后来的张琛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刻,虽然那时家里没有钱,没有车,但那一个五十多平米的小屋永远是他最向往的地方。
高三那年,矿上出了事故,十几名旷工遇难,张父也在其中,那一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那一年张琛高考落榜了,李家姑娘则考上了哈尔滨的大学,她父母也调到哈尔滨工作,全家搬走了。直到对方离开这座小城张琛也没有向对方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那一年许久未见的大舅来到了他们家,表叔也来了,他们在家商讨张琛未来的去处,而张琛则把自己关在屋里等待他们的决定。
年初张母大病一场,身体越来越虚弱,远在山东的外公外婆心里挂念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儿,便让大儿子去东北将妹妹接回娘家好好调理调理。
表叔不想让侄子接手他哥的工作,在矿上工作毕竟太危险了,而大舅则提议让外甥和他一起去省城,最后张母同意了哥哥的建议。
就这样,告别表叔后,张琛和大舅一起带着母亲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回到外公家,外婆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老泪横流,外婆不太喜欢这个外孙,因为从外孙身上她看到了那个骗走她心爱女儿的男人的影子,要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女儿也不会跑到那么冷的地方变成如今这样。外公则看着这个年少丧父的外孙心疼不已,他紧紧拉着外孙的手**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虽说因为张父的关系外婆不太喜欢这个外孙,但怎么说也是女儿的骨肉,晚上外婆还是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庆祝一下,大舅家两个在青岛上大学的双胞胎表姐也回来看望姑姑,小舅也从菏泽赶回来看望姐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吃饭,但张琛总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他不属于这里。
外公希望春节后再让大儿子带着外孙出去,张母也想和儿子多待一段时间。八十年代末中苏关系已经不像六七十年代哪样紧张,边境贸易重新开放,因为经常和老毛子打交道,大舅这段时间就在教张琛一些简单的俄语。
大年三十,全家聚集在外公家的客厅里,张母经过外公这段时间的调理身体好了很多,现在正和大舅妈以及外婆在厨房里忙活着,大舅和外公在客厅里商量着什么,小舅今年谈的对象又吹了,眼看都三十多的人了还是天天吊儿郎当的都快把外公外婆急哭了。现在小儿子正带着外甥侄女在大街上扫荡着年货,张琛抱着一大箱炮仗嘴里叼着个糖葫芦和提着一筐从肉联朋友那搞到的几只杀好的大白鹅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家里走去,前面两个表姐手里拿着糖人还一个劲的催促他两快点。
夜晚,在给太外公和父亲上了几炷香之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张母破天荒的没有制止弟弟带着儿子喝酒,电视机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外面庆祝新年的鞭炮声响彻了整个大街小巷,夜空中不时的就有烟花腾空而起在天上绽放,家家户户都传出喜悦的笑声,饭后张琛也和小舅一起把买来的烟花摆在院子里一一点燃,屋里,收拾一空的饭桌上摆满了刚包好等待下锅的饺子。
望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张琛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他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另一种家的感觉,接过长辈们发的装着压岁钱的红包,他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