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新月抬头,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前世自己转学之前,学校里著名的娇小姐,赵玉兰。
“赵玉兰,你别欺负人!”
从身后走上来一个背着书包的青年,他身上穿着中山装,大小合宜,材质半新。
他薄唇紧抿,眉眼如刀一般打量了一眼这六人的卧铺间,又看一眼仅隔着两道门的硬座。
这边整齐的叠着被子,床铺虽窄,却足以容纳一人安稳休息。
另一侧,硬座上,众人挨挨挤挤的在一起,有些无座的人则扛着大包小裹束手站在一边,像沙丁鱼似的挤在一起。
以姜新月这样的小体格,一旦到那头去,恐怕等不到下车,就要被人活活挤死。
赵玉兰嘟着嘴抱怨:“我都说了不要坐火车,明天我三姨夫出去办公,绕一段路就把咱们两个送到了,还不是你非要坐火车,结果没抢到卧铺!”
“二十块,够买她这张票的了,剩下的钱都够她下车之前买点吃的存着了。”
打量一眼姜新月的破衣烂衫,赵玉兰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看她穷成这副样子,多留点钱,肯定更有用,卧铺也只不过是坐一夜,以后到了北河市,吃苦的地方还多着呢。”
青年皱眉,看向姜新月,轻声道歉:“不好意思,我这就带她走。”
他捡起赵玉兰扔在一边的行李,挤着她往旁边去:“回硬座去!”
赵玉兰嘟嘴:“不行,我爸说要你照顾好我的,你凭什么把我赶到那边去?硬座里面都是汗臭味,脏死了。”
赵玉兰捏着鼻子,一副娇气十足的样子。
此时,姜新月也终于想起了那年轻人。
赵玉兰的青梅竹马,估计就是因为他先报名下乡,赵玉兰舍不下他,才跟着一路到了最差劲的北河。
看着两人就要走,姜新月淡淡起身:“同志,这个位置给你,我去硬座吧。”
赵玉兰眼里一下闪出惊喜的光,来得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发小,骄傲道:“你看见没有,她情愿和我让座的!”
将一摞票子塞给姜新月,赵玉兰躺在卧铺上,松了一口气。
“累死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受罪呢。”
青年则看向姜新月,主动道:“我和你换票,这张票给你,我去硬座,你一个女孩子,去那里不安全。”
姜新月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只轻声道:“安全问题,不用操心,我自己有法子。”
听了这话,他惊讶了一瞬间,随后才听姜新月笑着开口。
“大家都想坐卧铺,你的这点钱恐怕不够!”
“什么?”
一听这话,赵玉兰一个弹跳,立刻从卧铺上跳起来,一脸嫌弃的看着姜新月。
“你见过二十块钱吗?你还嫌弃不够?”
姜新月没理会她,直接朝旁边的硬座车间大喊:“我这里有一张卧铺票,二十块,有没有人要?”
这年头抢火车票,纯靠运气,多的是人手里有钱也买不到卧铺。
一听这话,立刻探出好几个脑袋,赶紧招手。
“我要!”
“我出三十!”
看着他们踊跃竞争,赵玉兰狠吸了一口气,带着怒气的又掏出一沓钱扔给姜新月。
“四十块,够了吧?”
姜新月没吭声,拿起钞票点了一遍,揣进了贴身的兜里。
也不多费劲,拿起赵玉兰扔在一边的硬座车票,姜新月转身就走。
赵玉兰冷冷讽刺:“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另一边的青年看着姜新月毫不留意的转身离开,却有些担忧,硬座上,一个女人也太危险了些。
姜新月也知道这点。
趁着穿越车厢的空,她背过身,将放进兜里的钱全部取出来塞进空间,又将上衣拉好,这才找到赵玉兰的座位。
两边都已经坐满了人,靠窗位置坐着一个身材纤瘦的瓜子脸小姑娘。
靠外面的位置坐着一个硬朗的黑胖小伙。
一看姜新月手里的车票,二人立刻给她让出位置来。
紧紧抱着包,姜新月在摇摇晃晃的火车当中,放松了新神,开始闭目养神。
随着火车的一个晃动,姜新月突然睁开眼,攥住了探向自己衣襟的手。
顺着这只胳膊向上看去,对方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人。
发现姜新月扯住自己,对方用力收回自己的手臂,却发现姜新月力道极大,就连他这个半那小子也自叹弗如。
拉着他走向两个车厢的连接处,姜新月在对方一脸惶恐的神色当中,直接递给他五块钱。
指了指另一边的卧铺间:“第一间左下铺的那个女人,把她的吃的偷走,不管你怎么处置,成了,我再给你五块。”
还不等他说话,姜新月又补充。
“小心一点对面的那个男人,他很聪明,别被他发现了你。”
看着对方离开,姜新月一笑。
人生能有几次重来的机会?既然老天给了她机会,她必然不会浪费每一分钱。
上辈子,姜新月是母亲刚二婚时候遇到了赵玉兰,那时候母亲忙着养男人,直接把姜新月扔在学校住了半年。
赵玉兰凭借自己大小姐的性子,可没少欺负姜新月这个闷不吭声的傻子,几乎是把她当做苦力一样使唤。
对于这样的人,姜新月从不同情,正好也让这位自视甚高的大小姐感受一下缺衣少食的滋味儿,看她会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
前世姜新月记得清楚,所有学生都拿着家里的补助,才得以度过第一个严冬。
可姜新月没有。
好在学校的老师是个善良人,愿意帮助姜新月。
只要姜新月和她一起打扫学校的卫生,就能到食堂吃上一顿黑面馍馍。
过度劳作的姜新月每次回到宿舍时,都带着一身寒气。
那时,赵玉兰总是瑟缩在被窝里,嘲讽姜新月像一条乞食的野狗。
而这一切,也只是因为姜新月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讨好她而已。
去北河市要坐两天一夜的火车,第二日一早,众人才刚睁开眼,就听到了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哀号。
“我的东西!我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这一下子,原本还在睡着的人也都被惊醒了。
众人探头看去,隔着两层玻璃的卧铺车门,清晰可见赵玉兰跳着脚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