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工面试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山水庄园的特殊性,所以对于义工的要求也很高,但李余年的在校大学生,以及学生会主席的身份,让养老院的院长很满意。
唯一不太理想的地方,就是李余年做义工的时间不会太长,一周之后就要去报道实习了。
关于这一点,李余年诚恳的对院长说:“我选择做义工,不是为了充实履历,是真心想为社会献出一份爱心。我家就住在附近,如果院长不介意的话,我只要休假回家,就抽出时间来养老院帮忙。”
“小伙子很好!社会上就需要你这样有爱心和责任心的年轻人!欢迎来到山水庄园养老院!”院长被李余年的表态打动,欣慰的点头。
义工并没有固定的工作,一般都是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就去做什么,大部分都是一些杂务小事。
来到山水庄园的第一天,李余年并没有立即去接触那位,退休的省委组织部长范林宽。
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只把自己当成聪明人,把别人都当成白痴,最令人不设防的,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谋事如弈棋,李余年很清楚,能做到省委组织部长高位,那位范老先生,绝对是博弈的顶尖高手。
一周时间不算短,但如果想结识并得到一个人赏识,却又显得太短了。
前两天,李余年只是埋头工作,不但将分配给他的事情做好,更还主动承担更多的工作,并与养老院的几位老人相谈甚欢。
第三天开始,便有老人主动来找李余年聊天,他们聊得最多的,便是棋与茶。
因为山水庄园里,有一位住在独立小院的范老先生,最喜欢的就是下棋与品茶,谁如果能赢了他,他就会请谁喝他珍藏的,价值上万的好茶。
没人知道这个范老先生的来历,都猜测他是有钱的生意人。
老年人的世界里,也有攀比,也有圈层,在山水庄园里,范老先生无疑站在金字塔顶尖,一个人便带起了整个养老院的棋风与茶风。
李余年的棋艺是家传,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教他棋谱。
如今两世为人,他更看透了世事沧桑,棋道与人道本就相通,几次对弈,就顿时让山水庄园许多老人惊为天人,亲切的称他为“小棋圣”。
不过饶是如此,居住在独立小院的范林宽,却依旧对李余年的存在无动于衷,就算有老人鼓动他去和李余年杀一盘,他都摇头拒绝。
有人说范林宽是怕输,但李余年却知道,范林宽是在观察。谋而后动是刻在范林宽骨子里的基因,也是身居高位之人,必备的城府。
这是李余年和范林宽,一老一小之间,一场没有交流的博弈。
李余年知道范林宽已经注意到了他,这就足够了。
做义工的最后一天,李余年从家的地窖里,拿出了二十斤存储的酸菜,用自行车驮到了山水庄园。
这个年代,即将入夏的季节,很难吃到地道的酸菜,山水庄园的老人几乎全是本地人,瞬间被那诱人的味道吸引。
李余年说:“明天我就要去实习了,这段时间承蒙爷爷奶奶们照顾,特意和后厨商量好,给爷爷奶奶们做一顿酸菜炖粉条!”
老人们纷纷鼓掌感慨,明明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李余年在忙前忙后照顾他们,却还说承蒙照顾,多好的孩子,多好的酸菜啊!
大灶起锅,热腾腾的酸菜炖粉条,烂乎乎的猪肉配上血肠,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笼罩了整座山水庄园。
老人们自发的,在食堂给李余年举行欢送会,品尝着地道的农家酸菜,其乐融融之中多了几分惜别的不舍。
李余年心无旁骛,忙碌着给老人们盛酸菜汤,与他们谈笑话别,直到食堂门口走进来一个腰板笔直的身影之后,他的眼中才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老范来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看向门口,热情的招呼:“刚出锅的酸菜血肠,快来尝尝!”
走进食堂的,正是退休的省委组织部长,如今千丰市副市长范志国的父亲,范林宽!
头发花白的范林宽衣着朴素,满脸笑容:“呵呵,我这是闻着味儿来的,好久没吃酸菜,这馋虫都被你们给勾起来了!”
“哈哈,小范!原来你也有馋虫啊?我们还以为,你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呢!这些酸菜,都是小李从家里带来的,可比市场上那些大坑酸菜好吃太多了!”一个岁数更大的老人,大笑着说道。
李余年此时也站起身拿过一只碗,笑道:“范老快坐,我给您盛一碗热乎的!”
“有心了。”范林宽对李余年点头一笑,四平八稳的坐下。
酸菜自然是好酸菜,气氛也异常的热烈,待到众人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便有人再次提议,让范林宽和“小棋圣”李余年杀一盘。
这次范林宽没有拒绝,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李余年。
李余年笑着说:“小棋圣这个称呼,都是爷爷奶奶们的玩笑,范老如果心情好,可以指点我两招。”
范林宽微微一笑:“既然用心良苦,那就如你所愿,摆棋。”
棋盘摆下,楚河汉界分明。
食堂里瞬间雅雀无声,围观的老人们眼中,全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这可是山水庄园之中的巅峰之战。
范林宽的话不多,棋风稳健,每走一子都思忖良久,步步为营。
李余年全神贯注,看似棋路迥异,但奇招突变,时不时便引起周围许多人的小声喝彩。
“年轻人应该求稳,剑走偏锋虽然可能是捷径,但却未必是坦途。”范林宽落下一子,玩味的说道。
李余年笑着应了一步:“世上本无坦途,无非众人都走,看似平坦,但太过拥挤。”
“道理不错,可实则经不起推敲。”
“范老此话怎讲?”
“下棋,每一步都是根,如果都走无根之棋,那么整盘棋便会虚浮。终究是要求胜的,兵行险招,随时可能满盘皆输。”
“范老说的有道理,幸好这盘棋,我没输。”李余年落下一子,笑道。
“你没输?”范林宽微微一愣,目光凝视棋盘。
李余年轻吁了一口气,点头说:“幸亏范老有意相让,才让我走出了这一盘名局,范老可知,如今残局叫什么名字?”
此刻范林宽也已然看出了端倪,不禁略感惊讶的再次看向李余年:“这残局竟是……”
不等范林宽说完,李余年便意味深长的笑道:“看来范老看出来了,这残局就是著名的,带子入朝局。我说没输,因为此局已入棋谱,按谱执棋是正和局。”
带子入朝……
范林宽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余年,忽然哈哈一笑,放下棋子起身说道:“走,去我那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