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的太子朱标显然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他自幼就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是在战火之中长大成人的。”
“无论是品性还是功劳,都不亚于你们这些武将!”
“因此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太子朱标的声名与威望都是足够的。”
“可你们再看看皇太孙,不管皇太孙是谁,都没离开过应天皇宫半步!”
“除了与生俱来的身份,他们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资历?”
“如果太子朱标英年早逝,皇太孙登基称帝,朝廷里面那些跟着陛下出生入死的人,你觉得皇太孙能镇得住吗?”
陈平安放下手里的茶水,缓缓问到。
“怎么?皇太孙这个身份还不够吗?咱们这些武将,何须镇住?咱们可都是一片赤胆忠心,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蓝玉全不在乎,闻言当即反驳起来。
陈平安却是不由再次冷笑一声。
“以史为鉴知兴替,以史正人明得失,以史化风浊清扬。”
“当年的赵匡胤也跟你的想法一样,可结果呢?”
陈平安话音落地,蓝玉猛地愣住了。
“这......”
不仅是蓝玉愣住了,就连朱元璋在听见赵匡胤三个字的时候,也是不由得面色一变!
现如今朱元璋仍旧是生龙活虎,太子朱标也还活着。
即便是皇太孙继位,那至少也要十余年之后了。
到了那个时候,跟着自己一起南征北战的老兄弟们,就算还活着,也都是一把老骨头了。
余下的无非就是这些人的后人,或者新提拔上来的新人。
这群人,一样没有任何资历可言。
因此蓝玉说的也有道理,皇太孙也不需要镇得住谁,皇太孙的这个身份,确实足够了。
可陈平安这番话一说出来,朱元璋却是猛地心里一颤!
自己从未想过这件事情,现在却是不由得不去想了。
一旦朱标跟朱雄英一样,先自己而去,那么大明的皇位继承人将会变得极为棘手!
也许蓝玉说的是肺腑之言,他们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但身为皇帝,朱元璋自然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
你可以没有,但朕不能不防!
“这......”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蓝玉倒吸一口凉气,嘴唇蠕动着,下意识看了看朱元璋,见朱元璋脸色巨变,不由浑身冷汗直流!
“呵呵,没听说过一句古话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象征皇权的宝剑,可不只有璀璨的宝石,还有锋利的倒刺!”
“太子朱标要声望有声望,要能力有能力,上下齐心,天下臣服,自是无需担忧。”
“但若是太子朱标真的先陛下而去,皇太孙何来声望?年幼的皇太孙自小养尊处优,可没见过什么尸山血海,难免不会被璀璨的宝石迷了眼,被锋利的倒刺扎伤!”
“因此陛下若是需要把象征皇权的宝剑交付到皇太孙手中,势必会提前拔掉上面锋利的倒刺!”
“否则,大明江山社稷,何来千秋万代之说?”
陈平安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语气平静,但落在蓝玉耳中,却无异于惊雷!
抬起颤抖的手,宛若帕金森患者一般,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冷汗,浑身发软,摇摇晃晃,险些站不住了。
朱标一旦先陛下而去,陈平安所说就会化为现实!
蓝玉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自是知道朱元璋的脾性。
到时候别说自己了,怕是徐达、汤和、李善长这种级别的人,都难以善终!
陈平安说的很对,以史为鉴知兴替,以史正人明得失,以史化风浊清扬。
看看当年汉高祖刘邦,是怎么对待当年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老伙计们,就不难知道答案了。
“这......”
蓝玉如今只能吞吞吐吐说出这么个字来了。
看着蓝玉毫无血色,冷汗直流的脸颊,陈平安翻了个白眼。
“你一个芝麻大的小卒,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陈平安站起身来,走到蓝玉身边,拍了拍蓝玉的肩膀。
这一拍不要紧,本就惶恐不安的蓝玉,瞬间浑身一哆嗦,险些没被陈平安吓的摔倒在地。
蓝玉很清楚自己的尿性,这些年仗着自己在军中的声望,朝中被自己得罪的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
陈平安所说一旦成为事实,那他蓝玉必定会成为朱元璋首要打击的对象!
而历史上,朱元璋也确实是第一个拿蓝玉开刀的,洪武四大案的最后一件大案,就是蓝玉案!
“蓝三这种小卒子是无需担忧,可是老朱你嘛,可就要掂量一下了,到时候你的脖子能不能扛得住陛下的屠刀了。”
“我再问一遍,老朱,你想不想当皇帝?”
“让你们跟着我离开大明,绝对是明智之举,我保你们都可以当上皇帝!”
陈平安绕过蓝玉,走到朱元璋身边,也伸手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凑到朱元璋耳边,再次轻声问到。
朱元璋皱眉沉思着,被陈平安拍了下肩膀,都没计较。
蓝玉案虽没有胡惟庸案杀的人那么多,但也达到了恐怖的两万余人!
跟前面几个大案不同的是,此案所杀之人,皆是武官!
甚至国公都被砍了一个,至于侯爵之类的,更是被砍了十余人!
马皇后跟太子朱标去世后,朱元璋彻底走上了黑化之路,当年的开国功臣,无论是李善长还是傅友德,无论是冯胜还是蓝玉,甚至只要上了品级的武官,几乎无一幸存!
活下来的几个要么是七老八十的,要么是老实本分的,朱元璋之所以没杀他们,是因为考虑到朱允炆需要几条听话的狗罢了。
在陈平安看来,老朱这城府极深的老油子,甚至都不可能活到蓝玉案的时候。
自己现在可算是做好事,只要离开大明,不仅姓名可保,还能成为土皇帝,可谓是两全其美!
朱元璋终于回过神来,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起来。
“世人真的只能有难一起当,不能有福一起享吗?”
陈平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倒也无需如此悲观,只需略施手段便足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