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周末失踪了。
警方上门逮捕我并怀疑我杀了他。
因为周末母亲报警声称我卖给她的包子中,含有周末的的牙齿。
1
邻居周末失踪好多天,警车出现将我家包子铺围住,吓得客人四处乱窜又好奇探头观看,养父一瘸一拐抱着蒸屉出来被这场面吓得浑身一抖。
“陈队,今儿个想吃点啥?”
领头警察姓陈,他常来养父摊子买包子与我们都十分熟络,此刻他面色严厉,似鹰锐利的视线环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少许不忍。
陈队拿出逮捕令,“方好,你涉嫌杀害高中生周末,现在我们依法逮捕你,跟我们走吧。”
“杀人?!我女儿怎么可能杀人?!”
养父手中的蒸屉摔在地上,我被戴上镣铐,套上头套的最后视线里是他摔倒在地,跛掉的腿让他难以爬起来,而群众则纷纷在猜疑讨论,将养父的哀嚎声逐渐淹没于人群之中。
“什么情况?方好一个傻子杀人了?”
“而且周末跟方好关系不是好着呢?况且一个又呆又痴的姑娘哪来的力气对抗男生!”
“我有亲戚在局子里,前两天有人举报这摊子,说是在肉包子馅里咬到硬东西,把人小孩子牙齿硬生生硌掉了!你们猜是啥?”
“是牙齿!”
最后一句,我听见了,但我也不需要听见。
审讯室里头套被摘下来,陈队双眼如探照灯般,在我脸上照来照去,似乎想找出我神色里的纰漏,随后他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口气。
我惶恐不安,“陈叔叔,我没有杀周末。”
陈队在日复一日的买包子过程中逐渐了解我,我先天性患有哮喘被父母抛弃,被养父捡到时发着高烧,没及时医治导致脑子烧坏,高中没上完就退学了,我是个半傻的。
因此陈队不赞同我是杀人凶手,他对我如小孩子般有耐心。
“方好,告诉我,9月18号晚上23点到19号凌晨一点半你在哪儿?”
警察排查被害人生前人际关系、社会背景及失踪地点与失踪前见过什么人,他们将目标锁定我来审讯我,但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我是杀人凶手。
我笑咪咪的,喋喋不休,“在家呀,我那个点都在家里揉面团呢,赚点钱很难但为了养妹妹读书……”
陈队明显我一副在撒谎的样子,“方好,你妹妹年前刚办过追悼会,你们家包子是半成品,那晚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憨笑:“哎呀才不是半成品,我是在揉肉馅吧!”
我撒谎的行为让陈队感到失望,他不再对我有耐心。
“方好,法律不会让任何罪犯有可乘之机,监控显示周末失踪前最后见到的人是你,如实回答我,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杀他?”
我被吓哭了,审讯室无形的压力让我大汗淋漓,喘不过气,陈队意识到我犯病了不顾一切将我捞出审讯室。
一出去门口的闪光灯就不断,周末的母亲被警察拉扯着,哭得撕心裂肺,连拉扯她的警察都不免同情用谴责的目光看我。
“贱人!我要杀了你!还我儿子!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我喘着粗气:“我没杀他,至于他还活着没有,我不清楚。”
阿姨不骂了,崩溃的喃喃自语。
“方好,告诉阿姨周末还活着对不对?他只是有些叛逆,你跟他关系不是很好吗?!我给你道歉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女人像狗一样爬在地上,重重的向我磕头,将额头撞得血淋淋,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内心才油然而生起一股满足感。
原来看着别人痛苦的哀嚎,绝望的叹息,自己内心竟是这样亢奋与激动。
我突然笑了。
“我已经还给你了,周末那颗金色的牙啊。”
2
女人从声嘶力竭到哀怨无声,听见我这句话瞳孔猛缩,疯狂的尖叫咒骂,扑上来就要抓我打我,恨不得立马杀了我。
再回到审讯室里,陈队对我的态度明显不再温和,或许他认为我想认罪伏诛,可我将警察溜着玩则是在藐视法律。
“方好,你知道警察为什么抓你。”
“我们接到报警说在你们家肉饼里吃到恶心的东西,是牙齿,经检测是人的牙齿,那么这些肉馅……是被害者的尸体么?”
提及这个时审讯室里的警察都快要吐出来了。
但这终究只是他们的推测,我也被震惊了,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说。
“那晚我们见了,不过我没杀他,我只是小小的报复了一下。”
“据邻居说你们关系一直不错,经常看见周末课后你跟在他身后,给他送饭,你为什么要报复他?”
我反问:“这些都是我对他的好,你有打听过他对我怎样么?”
陈队被我噎住了,我压抑住即将爆发的情绪,冷静的开口。
“他威胁我不去见他,他就会把拍我的视频公之于众。”
我想这个视频内容是什么警方都清楚。
我以为当我说出这句话时会从陈队眼中看出一丝愤怒,可没有,他眼神复杂,包含着惋惜、震惊、及怜悯。
我讨厌用怜悯的眼神看向我。
多少次周末抓着我的头发撞向地面,又居高临下嬉笑着、叫我给他舔鞋、脱衣服、威胁我做各种事,我像奴隶伺候上帝,他用怜悯的眼神看我,似乎我只配做这种事。
我痛苦的来源无一不是与他有关。
我罕见的反抗那个曾经欺辱我的人,兴奋与解脱在那一瞬间,但我只砸晕他,拿走他最宝贵的东西,并以恶劣的方式再还给他。
养父卖包子很多年,妹妹方安在世时他会顾及我们身体健康,不辞辛苦大清早去卖鲜猪肉做肉馅,我与方安便负责打杂,清洗,用拙劣的手法包好。
借助周末母亲的话是,养父出售的包子是干净卫生又难吃,街道卖早餐的又多,劝说养父不如买半成品大家都能接受。
方安因校园暴力去世养父颓废好长段时间,一个卖包子的穷光蛋请不起律师打官司,自说自话的接受强制的谅解书。
养父开始卖起半成品包子,我去菜市场拿好朋友阿季家打折的猪肉做肉馅。
长时间吃过半成品东西的人会逐渐接受工业品的美味,当她再吃手工特质的东西便会觉得异常难吃。
周末的母亲与周末一样,在我潜意识里是上帝,哪能吃损害身体的东西,直到她的孩子咬了一口我特意为她做的肉包子,硌掉牙哇哇的哭。
周末母亲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孩子的牙齿,我当然也认得,这是周末小时候调皮摔了牙撒泼打滚非要镶颗金的。
周末那时失踪好几天,这是我主动抛出的线索。
我享受这种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听完我的叙述,陈队身侧的男警气愤极了:“你还说不是你!被害者被你打晕了!你挑衅被害者家属,挑衅法律,你当警察局是什么地方?!”
警察认为这是罪犯在挑衅法律。
我不可置否,“我是这样做了,可我没杀他。”
陈队摇了摇头,“方好,你不傻还擅长撒谎,你有杀人动机并实施报复,这个就行迹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现在你说你没杀他,而且你明知去了会遭受到威胁,难道你仅仅是砸晕他没会带防身物品么?”
我的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下意识回避他的眼神。
“孩子,你养父年纪已经很大了,你还想他再为你操劳么,你妹妹死了,他只有你一个孩子了,如果你想证明自己不是凶手,你必须拿出证据。”
我沉默了一会,“我没有杀他,他的相机里面有证据。”
3
周末是个极度变态的人,他会以欺辱我为乐,认为那是一场美妙的祭礼,他沉浸其中,每次威胁我见面都会带上相机。
那晚也不例外,我将相机抢过来砸晕他,他额头流下的血将我吓得惊慌失措,我逃跑后就剩下他在巷子里。
我将sd卡拔了出来,将相机扔进垃圾桶。
警察很快发现相机里的视频数量之庞大,人员之密集,行迹之恶劣,压根不是一个高中生所能做出的行为。
这些在我眼底,仅是周末那个变态最低级无趣的手段。
视频有男有女,跳过那些片段,那晚的声音开始外放,我打了个寒颤,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记忆像幻灯片在脑海中重复播放。
“贱人,你敢反抗?我把视频发出去你就完了!啊!”
“不要!不可以!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放——!”
周末气急败坏的声音与我撕心裂肺的乞求声形成强烈对比,以及在我们挣扎抢夺之间相机滚了出去,轱辘轱辘转了两圈滚到地上。
伴随着我的尖叫,重物砸到的钝感,紧接着是周末因疼痛大叫倒地的闷哼声,他激昂不服气的叫骂声,夹杂着「贱人」「烂货」等不堪入耳的词语。
我急促的喘息,连滚带爬去捡相机,但相机被摔坏了,只显示时间,模糊的镜头里我鼻青脸肿,带着慌张与害怕。
后面的片段卡顿又模糊不清,直到我跑出巷子才彻底变黑,音频录下我急促的脚步、以及夜晚隐约的狗吠声音。
这能充分证明在我与周末分开时,他还活着,仍旧可以说话、用恶毒的话咒骂我。
我主动说,“我们僵持到快两点,我逃出后去24小时不休息的超市买了面粉和鸡蛋,那里有监控可以证明。”
陈队有些震惊,“经历了这些你还买面粉和鸡蛋?”
我目视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个靠卖包子为生的摊贩,就算世界末日来临我也要靠自己的手获取经济来源,我不是那些大富大贵人家,没有机会见识上层社会的繁华与精英。”
“我们这种像蛆虫恶心又艰难的生活在下水道,我不死就要想办法活着,如你所言,我还有个养父。”
陈队沉默着,迅速派人去查询监控。
可好巧不巧的是那几天超市的监控坏了,正在维修当中。
线索指向超市里唯一上夜班的女收银员,她回忆我那晚的确去买了东西,她记得我当时很慌张,浑身衣服凌乱,抱着东西瘫倒在柜台下很久才爬起来。
她对我那晚的印象格外深,还讲述我风雨无阻都去买东西。
这是陈队告诉我的,可不排除我转身再回到案发现场,即便提出这个论证,死角的监控下也没再拍到我的身影。
没有死者尸体,周末约见我在是个背靠菜市场的死角老旧居民楼,那里电线废弃到只有巷口一道监控,目前除了我自曝的牙齿以外,其他的根本不足以支撑我就是杀人凶手。
紧接着陈队派人去排查周边邻居是否在当晚听见奇怪的声音,可废弃的居民楼里住户少,多数都是菜市场的商贩。
听闻警方将那些商贩都拉来做调查,可对我的评价无一都是,那孩子命苦又傻,跟跛脚的养父相依为命着实可怜,他们不相信我会杀人,并批判周末不如表面那般善良。
失去了线索,相机里的视频被警方拿去废寝忘食的逐帧观察。
我手心不自觉开始出汗。
24小时内警方没找到足够证据,养父不明白事情经过却坚信我没有杀人,并费高价找来律师将我保释出去。
“你先回去,但要随时配合调查。”
走出审讯室,养父暗淡的眼神有了丝丝光亮,我上前握住养父充斥着厚茧的手,转身对陈队笑了笑。
“陈叔叔,下次再来买包子吧。”
陈队眸光凝视着我,“方好,尽管你不是杀人凶手,但利用牙齿挑衅的行为是对法律的不敬畏。”
我缩了缩脖子,“我挑衅法律,法律从来都不是维护正义的方式,而是维护秩序的手段,我从中没获利半点,相反,我需要付出无数代价,才能博取到一丁点的社会关注。”
“况且,一个害虫死了,对大家都有益处不是么。”
4
可偏偏是这一句话,似乎是点醒了陈队。
回家后邻居都看热闹似得围了过来,她们抱着窥探与好奇的欲望来盘问我,我没有讲述在警察局里的一切。
反而将我见到周末、打晕他及那晚上在超市的所作所为、具体到几点几分、我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又一遍。
我像复读机一遍又一遍,直到她们耳朵生茧子。
养父冲出来将我护在怀里,驱赶开她们,为了缓解我的害怕让我去菜市场买肉、去超市买面粉。
刚好,我又换了群倾听者。
三天后我又入了警局,镣铐被重新戴上,陈队颓废的连胡茬子都来不及打理,在见到我的那刻眼神犹如猎豹看见猎物,隐隐透露着兴奋。
“你说的没错,一个害虫死了对大家都有益,你是受害人之一,但不仅只有你是受害人,周末跟谁还有仇呢?”
“相机里的所有人。”
原来警方怀疑我有帮凶,且他就是这一众视频当中的某个人。
我没有说话,陈队双手撑着桌子,靠近我。
“你们受到同样的对待,痛苦与仇恨扭曲蒙蔽了你们的心理,周末让你们感到不安,你慌张恐惧整日提心吊胆,那晚你打晕他,你抱着炫耀的目的将牙齿还给他的母亲,你享受这种快感!”
“你的帮凶他们是不是也这样想?”
警察很聪明,我从来不会低估他们。
在我走后警方又走访市场商贩与邻居,商贩们仍是抱着唏嘘的心态吐槽周末,他们像提前背好草稿的模样,让警方束手无策,甚至怀疑有人特意教他们这样念。
警方便转战视频中被欺辱的受害者,受害者日渐扭曲的心理让警方得论出结果。
这桩案件错综复杂,其他受害者就算和我心里像的一样恨不得将周末千刀万剐,但唯一的线索指向我。
我是那个最有可能的领头羊,教唆羊群与我一同反抗。
我忍不住笑了,“他们的想法是否跟我一样我不清楚,但我没本事去说服他们和我做犯法的事。”
陈队神色复杂,“方好,你在替帮凶隐瞒什么?”
我咬了咬牙,“你们这些警察不去管犯罪分子?却在这里搞受害者有罪论!?凭什么?谁又比谁高贵得到哪里去?”
陈队听出我语气中的抱怨,深吸口气。
“方好,这是我们的天职,你可以抱怨法律不一定正义,但你必须遵守。”
我清楚我只是在迁怒他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这是多么伟大的话语,我从未享受过法律的保护,但我必须维护法律且遵守。
我声音小了下来,“没有所谓的帮凶,是你们想多了。”
陈队目光如炬,“你不能在不遵守法律的同时,还藐视法律并将法律玩弄于股掌之中,方好,我们所有人都小瞧你了。”
“sd卡中的片段与影频,根本就是你重合乱拼的。”
审讯室里诡异的安静。
我从不低估警察的勘测能力,他们做的远超我的想象。
我笑了,尽量平静的开口,“陈叔叔,你的想法不错。”
陈队比我更冷静:“音频中你与周末的争论、打斗、包括你的喘气声音都足够真实,可你忽略当一个人大脑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摔倒在地都是没有力气大骂的。”
“那个时候,周末就已经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