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颍王世子最受宠的小妾。
身怀有孕后,我原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我等来的,却是世子一碗堕胎药。
“你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生下我的长子。”
我与他大闹一场,被他赐给一个低贱的马夫。
可后来这个马夫,以京都十里红妆迎我为后。
他垂首站在高台深情望着我。
“宛宛,你值得最好的。”
01
颍王世子迎正妃那日,京都十里红妆,推开窗都能感受到喜气。
众人都赞那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而我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摁在下房,面前放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
这是一碗断子绝孙的汤药,倘若我喝下,这辈子便再与子嗣无缘。
嬷嬷们冷笑着,说我一个贱婢通房,不配生育天潢贵胄的子嗣,能伺候在王爷身边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怎么还敢肖想侧妃之位。
我咬死了不喝那碗绝子汤,拔下簪子抵在脖颈上。
“我喜欢朱祺烺,只想和他有孩子,倘若连孩子都没有,那我还算什么?”
“我认定了的人,就算他只是各低贱的马夫,我也会为他生儿育女,谁都别想逼我。”
婆子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眼神鄙夷,言语嘲讽,骂我是痴心妄想,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她们捏着我的嘴,硬逼我喝药。
我抵死不从,身子一歪,撞开了门,撞开了人群,也跌跌撞撞,撞进了后院的喜房。
彼时新娘子刚被送入洞房,我心心念念的王爷朱祺烺正满面春风从喜房中出来,披锦戴红,好不得意。
俊逸的脸庞在看到我时,陡然升起一股黑气。
他冷着脸问是谁把我放出来的,指挥下人把我拖下去。
我死死抱住他的脚不肯松手,婆子们把我心中一番表白说出口,引起满堂笑话。
朱祺烺面色阴沉,他捏起我的下巴,眉眼下的阴翳懒得掩藏。
“我给过你机会,只要喝了绝子汤,就能留在本王身边。”
“既然你说,你认定的人,哪怕是个低贱的马夫,也愿意生儿育女。”
他松开手,讥笑挂在脸上。
“那你这辈子,就跟着低贱的马夫,你一个贱婢,也只配生下贱种。”
02
高高在上的贵人轻飘飘一句话,便能改变我这不值一提小人物的一生。
他洞房花烛之夜,我被裹了一身红布,送到二门外院咸水巷的马夫门下。
朱祺烺发了狠,要给我一个教训,亲自拿了鞭子,皂靴几乎踩断我的脊梁。
“你一个下贱婢子,也配偷偷怀上我的孩子,妄谈情谊,你好大胆子!”
“绝子汤你不喝,这就是下场!”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就要落到这么个下场。
就算我被家贫的爹娘变卖为奴,难道连喜欢也不能了吗?
主子们管得了奴才的生死娶嫁,难道还管得了奴才们的所思所想?
我近乎咬碎了牙,却还是从牙缝中吐出一口血水,抬起头看向他:“朱祺烺,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喜欢过,便是曾经过往,从今往后,便再没有了。
他像被这句话踩了尾巴,恼羞成怒,顾不得是在大婚当天,一顿鞭子抽得我遍体鳞伤。
还是新夫人看不下去,叫贴身丫鬟出来为我说情。
那小姑娘年岁不大,还带着傲气,原本该是想着给我这个胆大包天,勾引主子的贱婢一点颜色瞧瞧,磨蹭了半天才肯说上两句。
可见我被打得去了半条命,原本还目中无人的倨傲只变作深深的恐惧,颤颤巍巍说了些大喜日子不宜见血的场面话,劝走了满腔怒火的朱祺烺。
我被拽出门外时,她身旁的婢女还悄悄给我塞了几枚丸药。
“咱们做奴才的,何必惹主子生气……这药是小姐叫我给你的,少说延你一条命,你且好自为之吧,切莫不自量力,咱们命轻,担当不起。”
是呀,奴才命硬当不起,何必沾染主子惹一身腥?
可我就是这么做了,我只求一个不愧对天地,不愧对自己。
朱祺烺我喜欢过,是他当不起我的喜欢。
我靠在马夫家破败小院的门口,等他从府上回来。
王府的人都知道我是被赶出门的,落井下石,谁都来踩一脚,一屋子金银绫罗,落到我手上只剩一卷薄被。
我缩了缩脖子,拢紧身上的薄被,静静等着,直等到大雪盖白头。
幽长小巷里才打来一盏灯笼。
夜归人抖了身上的蓑衣盖在我身上,问我是谁?
我艰难扯了扯嘴角,刚灌进一口寒风,嗓子眼被冷气捅了个对穿。
“我是你婆娘。”
03
马夫只把我的话当玩笑话。
他知道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万不肯真把我当妻子。
“你是世子的人,我不动你,你只好好的养伤,养好了再回去。”
回去?
我死命留在王府,拼着名声不要,被人指着鼻子骂狐媚,也只是为了朱祺烺。
如今我不要他了,又何必回去?
我断然拒绝马夫的话,只安安心心留在他身边养伤。
待我稍有好转,便铆足了劲儿替他张罗这个家。
王府的路被我亲手断了,如今我的归处只有这一家。
他起先还不乐意我替他收拾,日子渐渐久了,也温水煮青蛙似的习惯了。
在我做饭缺了酱油陈醋时,也会惯性出门替我打。
一来二去,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有了婆娘,是个贵人府里出来的,有个好周正的模样。
每每至此,他总憨憨得摸头一笑,直说是自己命好。
他是个奇怪的人,早年救了老王爷,也不说要富贵荣华,只要了个赶马的差事,要了青砖小房,日日都是二两粗米果腹,偏生生的健壮,一张脸冷峻得像武将,偏又晒得黢黑,笑平添两分憨傻。
和朱祺烺两模两样,比朱祺烺看起来顺眼。
我曾说,你这么好的体格,不若去投军,或许还能建功立业,另有一翻造化。
他却难得沉了脸,放下碗筷。
“如今这朝堂,圣上不仁,百官相护,边境欠饷,私库里黄金万两,这样的朝廷,又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必要?”
“我巴不得有一干绿林反了他娘的,也好叫老百姓们过太平……”
他越说越激动。
我慌忙夹了一筷子肉堵了他的嘴。
快闭嘴吧,要人听了,可焉有命活?
他没说话,嚼了口里的肉,忽的一捏我的手:“你怕?”
怕?
我若怕,难道会不知道身为奴才,悖逆主子,还是朱祺烺那般乖戾自我的主子,会是什么下场吗?
我反瞪了他一眼,另一只手盖在他手上:“我怕,我还敢故意认命嫁给你做婆娘?”
他与我,都是胆大包天之人,一个敢悖逆主子,一个敢碰曾经属于主子的人。
我当年也被卖入青楼,只不过还没入籍,碰上宫里的老太妃薨了,照祖制,要放了一批充没的奴婢。
我就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我的好运仅此而已,还是年纪太小,被人骗着卖给了朱祺烺做贴身侍婢。
离开青楼前,那个没造化入了籍的姐姐曾摸着我的头说:好丫头,要记得,不能得罪男人。
男人的颜面比天大,性子比狗倔,他们不要的,也轮不到别人。
我看着马夫,欣然一笑,放下碗筷后一把将他拉到门上。
“敢碰我吗?”
04
他眼里带了三分火,“你当真?”
回答他的,是我拿在手中的一条腰带,他裤子落在地上。
他盯着我,像是一头饿久了的狼。
“你可想好了,当我婆娘,我就不会让你回去了。”
我咬住他的唇,顺手栓了门。
“呆子,你往后都有婆娘了。”
他力气大得很,不同于朱祺烺花样多,只单单蛮力便几乎要把我折腾散架。
云散雨消之际,他忽的拿出剪刀。
咔嚓一声,两屡结成团的头发叫他小心翼翼放在枕下。
他说,这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鼻头一酸,问他怎么会要我这样的妻。
不过是春风一度,他怎么当真了?
他黝黑的脸上泛起两抹红晕,脸上的表情不自然,手上的动作却快得很。
一只碧绿簪花落在我头上。
“你把自己许给我,我又如何能负你?”
他拉起我跪在地上,摆了香烛,撒了干果,天为父母,地做高堂。
“今有草民霍封胥,愿娶民女林小宛为妻,天地为证,死生不负。”
我今日才知,当王府的奴婢丹心当得久了,竟快忘了自己的真名。
如今那个王府的奴婢死了,往后只有为自己活的林小宛。
霍封胥与我成亲第二日,便去京兆尹挂了籍。
他牵着我的手,美滋滋招摇过市,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妻。
抓着我买了干果糖贻,哄着我买喜欢的东西。
我在王府见多了稀奇物件,此刻却觉得他送我的一个小儿玩的拨浪鼓都无比珍惜。
或许这就是跟对了人,连呼吸都分外安心。
可刚到咸水相门口,一顶粉色小轿正撞在门上。
轿夫是朱祺烺最得力的小厮,这会儿看着我,直叫姑娘大喜。
“姑娘熬出头了,如今爷要接您回去做姨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