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婆婆带着导盲犬来到我家的时候,死里逃生的我抱着刚满三个月的女儿,摸索着要给孩子喂奶。
“小巧,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听到了婆婆开门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却想起来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朝着门口的方向笑了笑:“妈,我挺好的。”
在听到了两声狗叫之后,我微微皱眉。
婆婆适时解释着:“我托人给你带了个导盲犬来,你这白天自己在家,总有我们放心不下的地方。”
我的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自从我嫁给赵明之后,婆婆对我一直都很好。
这次生了个女儿,婆婆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我不好,反而是对我生孩子时脑出血十分关心。
住院的两个月里,也没少跟着折腾,连我这个看不见的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妈,我平时也不出门,导盲犬也用不上。”
我知道导盲犬有多贵,出院回家后,赵明曾经和我提过一次。
但我第二天搜了一下导盲犬的价格,让我马上死了这条心。
“你可是咱家的小公主,金贵着呢,不出门也当有个伴了。”婆婆最终还是带着那条狗住下了。
但却换走了我的女儿。
“你现在带孩子也不方便,你也在吃药呢,孩子也不能喝你的母乳,不如我带回去,等你好点了再让赵明接回来,你们小两口还过你们的二人世界。”
虽然母女连心,但我目前的状况实在没办法照顾好孩子。
孩子每天哭喊我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摸索着一点点去喂奶换纸尿裤。
“那就先谢谢妈了。”
婆婆一直不肯和我们住在一起,说小两口刚结婚就住在一起不好之类的话,于是在我们买完房子后,婆婆在附近的小区也买了一套新房。
结婚之后我和赵明经常回去吃饭,我倒觉得这样的关系让我觉得更舒服一些。
我最终还是同意了婆婆的决定,让她抱走了女儿。
晚上赵明回来,浑身的酒气将我包裹住。
做到一半,赵明才开口:“闺女呢?”
我抱着他的后脊,摸着他的耳垂开口:“妈下午来过了,她说我一个人带孩子不方便,她先抱回去了。”
赵明没有多说什么,我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只觉得那天晚上,他好像比平时都要卖力。
最终,他吻着我的脖颈,和我道歉:“对不起,小巧,都是我不好,让你看不见这个世界了。”
我摇摇头,生孩子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怎么可能是他的问题。
隔天,他出门上班,家里替我准备好了饭菜。
但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我和赵明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想起那条跟在我身边的导盲犬秋秋,伸手拍了拍它脊背的毛发:“想出门吗?”
“汪。”
在得到简短的一声答复后,我久违地在衣柜里摸索着我平时穿的衣服,换上了一件裙子,穿着平底鞋拉着秋秋出门。
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样,所以临走的时候还给自己戴了个墨镜。
从小区走出去只需要五分钟就能到蛋糕店,我和秋秋两个人竟然走了二十分钟还没有走到。
“你好,请问有人吗?”我听着周围的风声,似乎没有脚步声传来。
“秋秋,我们还是回家吧……”我心里有些害怕。
这是我第一次以盲人的身份单独出门,漆黑一片的感觉没办法带给我方向感,我只能默默感受着太阳的方向,然后想着我们家到底在哪里。
秋秋依旧在往前走,并疯狂扯着我手中的绳子。
“秋秋,慢点。”我拉着绳子,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更快一点。
但奈何路面不平,在秋秋下过台阶后,我整个人也跟着脚下一空。
“呀!”但并没有预想到的摔倒,身后的人扶住了我。
我伸手,想要摸着周围有什么能让我扶住的东西,最终摸到了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
“对,对不起……”我赶忙收回手,像个无措的小女生一样,最终又瓮声道,“谢谢……”
“看不见就不要出来遛狗了,你家住哪栋,我送你回去。”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
手中的绳子还在指引着我不断向前。
我微微抿唇,将绳子在手中又转了一圈:“它叫秋秋,是导盲犬。”
“导盲犬?”男人问了出声,沉默半晌,才继续道,“你们想去哪里?”
“请问小区门口的蛋糕店……”我问着男人,想要得到他的帮助。
男人最终还是带着我去了蛋糕店,所幸,就在不远。
我心里跟着松了口气,想着秋秋虽然是导盲犬,但毕竟还是狗,还是贪玩一些的。
男人并没有在送我到了蛋糕店后就离开,而是等我买完了蛋糕提着它准备回家的时候再次开口:“家在哪栋?”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走了。
“8栋。”我沉吟开口。
“盲人小姐,一个人出来是很危险的,还好小区内没有车,你可以带着你的……导盲犬随便走,但出了小区就不这样了,下次想吃蛋糕可以叫个跑腿,不要一个人出来。”男人并没有上电梯,而是将我送上了电梯便离开了。
我也有些吓坏了,想着今天的大胆决定,最终还是决定之后非必要不出门。
这么一折腾,我带着蛋糕回家已经过了中午。
赵明今天不忙,甚至还提前下班回了家。
“老公?是你回来了吗?”
赵明开门声我能听出来,在卧室里和秋秋一起玩的我马上朝门口喊着。
“小巧,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赵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喜悦。
我已经猜到了他一定记得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但我还是想给赵明一个惊喜。
“老公,你怎么总是让我猜,我哪里能猜得到嘛。”我和他撒娇着。
“不行,今天你必须要猜。”
我感受着赵明怀里的温度,头也蹭着他的胸膛:“那我也有一份惊喜给你,你也必须要猜。”
“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却突然在这么暧昧的环境中响起。
我赶紧离开赵明的怀抱,紧张地看向门口。
“怎么了,小巧?”赵明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想要再听出来一点声音,但可惜,什么都没有,只有秋秋叫了几声。
“是有人吗?刚刚我怎么听见有声音?”
“什么声音?”赵明用自己的下颌抵着我的头,将我圈在怀里,“外面的声音吧,我也听到了,没事的,放心吧,有我呢。”
“嗯。”我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既然赵明这么说了,我也就信了他的话。
我们两人并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我觉得赵明好像也累了,直接拉着我的双手带着我进了厨房。
“宝贝,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快乐。”赵明用手挖了一块奶油放在我的鼻尖上。
我能感受到奶油带来的甜腻和冰凉,我想探头去蹭到他脸上,但却被他躲开了。
又闹了一会,我才从冰箱里拿出我买的蛋糕:“老公,三周年快乐。”
“小巧?”赵明似乎很惊讶,马上问着我,“你今天下楼了?”
我点点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秋秋一起去买的,怎么样,好看吗?”
“我们的小巧真棒!”赵明把我拥入怀里,拿着我的蛋糕带着我一起坐在椅子上。
这顿饭似乎除了一声尖叫外,其他的时候都十分平静。
直到晚饭结束,赵明才开口:“我先回去看看爸妈还有孩子,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吧?”
“我也想和你去。”我拉着赵明的手,还想和他一起回去。
赵明却推开了我的手:“小巧,你今天都出门了,不能这么累,等明天我再带你过去。”
我点了点头,想着今天出门的事情确实是我太莽撞了,也只能顺着赵明的意思,送走了他。
“秋秋?”我一个人无聊,想要叫秋秋,但叫了它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整个房间寂静得可怕。
“秋秋?”我再叫着它。
刚刚还在那里吃东西来着。
我摸着房间的墙壁,一点点检查着。
在秋秋吃饭的角落,并没有秋秋的身影。
直到片刻,我听见秋秋在我卧室内传来几声叫声。
我松了口气,赶紧回到卧室。
直到摸到了秋秋才放心下来。
“叫你怎么不答应,吓死我了。”许是今天外出的时候也吓到了我,现在的我竟然开始极度缺乏安全感了。
要知道,我在生孩子之前,可是一家公司的高管。
33岁结婚,36岁当上了高龄产妇,我最终还是没能跨过女人三十五这个门槛。
在公司得知我双目失明后,给了我一大笔补偿金让我好好休养。
我也终于离开了我奋斗了十年的公司。
也不知道几点,赵明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抱着秋秋躺在地上睡着了。
赵明无奈地将我抱到了床上,我却在此时醒了过来。
“老公?”我闻着怀里熟悉的气息,多了几分安心。
“怎么了?”赵明将我放在床上,替我盖好被子,在我的背后抱住了我,“宝贝,我想和公司请长假,在家好好陪陪你。”
我愣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掰开了赵明:“我没事的,一个人在家也挺好的,别为了我这样。”
“宝贝,都是我不好,如果你哪天看见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的心底开始泛酸。
“老公,你道歉做什么……”我转过身,听着身侧赵明有节奏的呼吸声,知道他最近应该是很累了,只能朝他的那一侧躺了躺,伸手抱住他。
但我却没想到我看见的速度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