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八年!”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我上战场的时候没你大。”
许青起反问:“那么小敢上战场?不怕小命交代在里面回不去了?你爹娘舍得?”
赵春冬呵呵笑了两声:“那有啥舍不得的,我们家孩子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灾年,人都要饿死了还怕别的?有口吃的能活命,哪还能顾得上其他。当时年龄小,虽然投军却也不算真正的上战场,有饭吃,还有钱拿,是再好不过的出路了。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柴火装好,胡裴山就指使她跟赵春冬去给大帐送饭。
他们这十个人是专门负责中军大帐的,一日两餐以及热水都由他们负责。
许青起刚来,根本就摸不到东南西北,还好有个赵春冬一起。
主帐就是孟珩呆的地方,起居和议事都暂时在里面,他们不用进去,外面有孟珩的亲卫守着,只需要把饭交给亲卫就行了。
主食是用黍稷粉做的窝头,黑黄黑黄的,胡裴山有点手艺,整的还是发面,热乎乎的时候倒是很宣和。炒了个胡瓜,还有大酱,再加上一点面汤。
吃完饭,锅里还得续上热水,赵春冬的活又来了,得趁着天没黑把水缸蓄满。
忙完之后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下来,赵春冬喊了许青起:“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咱们好好涮涮,这天说起来都立秋了,还热的很,一整天汗都没干过。”
许青起甩开他缠上来的胳膊,拒绝跟他勾肩搭背:“你自己去洗,我不需要,我身体不好,洗不得冷水澡。”
这话,要不是赵春冬下午听人说起点将台的事情,知道那个赢了郭校尉的人就叫许青起,还真的就信了。
“真不洗啊,那我自己去了。”
许青起觉得他聒噪的很,故意拿话激他:“这周围一片旷野又没有狼,你一个大老爷们洗个澡还要约个伴,胆子这么小?”
赵春冬呵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许青起松了一口气,先进了安置的军帐看了看自己歇脚的地方。
刚刚下过雨不久,帐篷里面的潮气还怪重,十个人一起的大通铺,上面收拾的挺整齐,但是那个味道依旧不是那么好闻。
胡裴山从外面进来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最中间那地方:“你歇那里,我给你挪挪,就你这么个小身板料想也占不了多大地方。”晓得许青起在点将台赢了郭要,胡裴山的态度也是一个大转弯,好像下午的口角从不曾发生过似的。
许青起问他:“左边是谁?”
“我!”
“右边呢?”
“赵春冬那小子!”
许青起......
胡裴山看见她抿嘴,嘿嘿笑了一声:“怎么样?长这么大没睡过这样的地方吧!来了军营,不管你以前是个什么身份,不管你有多厉害,只要你是小兵一天就是这么个条件。除非哪一天你立了战功,走了大运当上了将军,那样你就能有自己单独的营帐,再不必受这个了。”
许青起叹气:“谁不想当将军啊,问题将军哪是那么容易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得在死人堆里爬多少回才能爬出来一个将军,难哦!
现在她没法去想那些,面前的状况就足以让她头疼,这个晚上要怎么住?一左一右的夹在两个臭烘烘的男人中间?
想了想,暂时放一旁,抬脚往外走去。
胡裴山喊她:“干什么去?”
“如厕!”
“知道地方吗?走走走,我带你一起。”
“不了不了,谢谢您,我自个儿能找到地方!”撂下这句话,许青起跟被鬼撵了似的拔腿就跑。
天黑下来,天上有星星闪烁,许青起出了营地也没走远,在旷野之上晃悠,还没晃悠多远就被一声大喝弄的止住了脚步。
“站住!哪个营的?宵禁了怎么跑到营地外面来了?”
许青起转身:“火头营的,今天刚来,出来如厕,没找到地方!”
说完,飞快的抬头瞄了一眼,透过火把的光亮看见了来人,孟珩!
说话的就是白天跟她比试的郭要,边上那人她没见过,但是能让郭要跟在后面的除了孟珩还有谁。
孟珩显然也认出她来了,军中士兵千千万,不是谁都能入他的眼的,许青起也不例外。
他在边关呆了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生死。横塘关也好还是曲阳郡也好,惨烈归惨烈,但是依旧没让他心里产生半分动容。
他出生自边疆,呱呱坠地时就没了父母,依附于定北侯生存,隔三差五的都会见到听到死人,区别不过是死多死少而已。
有许多失了家人的人都会毅然的拿起武器反抗,报仇是他们活着的唯一念想。
要说最不同的一点,那就是,许青起是个姑娘家。
征兵的时候他也就看了一眼,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倒是许青起这个名字叫他多看了一分。
与他义父同姓,这曲阳郡倒是有一家颇有名望的,威远镖局许家。
总镖头许承见他听说过,在北地名声不错,算得上一号人物,死于守城之战中着实让人觉得可惜。许家满门就剩下个姑娘,名叫许青起。
这位许姑娘在这城里名声倒是比她爹还要响亮些。
一是她与郡守之子陈询自幼定下的亲事,二是她那从小无法无天的性格。
许承见是个江湖人,身无一官半职,但是生了个女儿却是郡城恶霸一样的存在,无人敢惹。
直到后来被尘远大师带走这才消停。
有人戏称,说佛家果然是以慈悲为怀,以救济苍生为己任的,可算是带走了许青起这个小煞星。
许家对外称,尘远大师觉得许青起天资聪颖颇有慧根,生了惜才之心所以带在身边教导。
但是据孟珩着人打探过的消息,据说是尘远大师初见她的时候看出她身上煞气环侍,若不好好磨砺心性,假以时日必成祸患。
一个女子,能成什么祸患。
孟珩嗤之以鼻。
但是在点将台看了她跟郭要的比试之后,孟珩不得不重新审视探听来的消息。
虽为女子,但是出招甚为凌厉,甚至还带着一股子狠辣,招招致命。过招的时候周身都散发着冷意,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郭要即便一开始不大意也不会赢,最多输的不那么快那么难看罢了。
若是在战场上,这样的人倒是极为难得,但只是一般的比试,大可不必如此。
所以他才将人丢去火头营,想着让一帮老兵油子好好挫挫她的锐气。
倒是没想到,前半天刚刚见过,这会儿又碰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