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场春寒后,隔日的阳光分外灿烂。
这样的好天气,很适合出门子。
绥阳伯是实打实的勋贵门楣,虽只是最末等,马车规制却比寻常人家华丽得多。
队伍里的两驾车,一前一后,差距明显。
往日里,二婶与堂妹总是霸占了属于大房的那一驾。
殷时微从没计较过。
但今日,她索性将已经上车的母女俩撵下了车。
看得出来,林氏很恼怒。可现在的殷时微毫不在乎。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修长白皙,线条莹润,是极漂亮的。
但一想到先前在福寿园,殷兰婼被掐得跳起来。
人中上沁出的血染红了指尖。
想到这个,殷时微蹙紧了眉。
她又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一遍。
马车等着出城门,殷时微正擦着手。
忽听见外头传来嘤嘤嗡嗡的闲言碎语。
“嗳,怎么上京忽然戒严了?”
殷时微一愣。
的确,从前出北城门还不必排队的。
“你不知?北边儿那位塞北王大胜晋国,还平了蛮夷其中一个不小的部落。”
“这不,遣了个儿子来上京请赏。”
塞北王,殷时微皱了皱眉,那不就是梦中那位夺了江山的反王……
下细回顾,当下的王爷似乎还是老王爷。
未来新帝也无甚交集。
殷时微便失了兴趣,没有再听。
不多时,熟悉的喧嚣远去。马车已经出了上京北城门。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辰。马车突然停了。
“姑娘,前头堵了路。”
闻言,殷时微掀开了帘子。
果然,前方好几驾马车停靠在那。
其中一驾,缎顶流苏,挂着象征身份的碧玉白纱宫灯,连那飞檐翘角,都是顶级工匠掐好的金线银纹。
这样的规制,比起侯爵府第都要尊贵。
应是某位皇子公主的?
殷时微只瞧了一眼,心中油然而生起阵阵恶心。
她想起梦境中,受尽凌虐后送她回府时,那马车上挂着的,就是这样一盏灯。
晦涩的夜里,疼痛、屈辱,晃得人绝望。
殷时微白了唇色,轻嗯了一声、便放了帘子,沉声吩咐:“走小道吧。”
白家女子素来不长命。
所以,焚鹤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对外看诊。
只为了给家中积福。
而外公白溪远年轻时便已是天下有数的名医。
奉诏进宫时,也曾做过太医院判。
在凉秦朝堂权贵里,有天大的名声。
后来殷时微的母亲白颜清死后,他似乎遭受重创、心灰意冷。
白溪远早早退隐后,便在京郊置办了这处庄园。
每每看诊之日,门庭若市。
从前殷时微都是错开了这日子,如今亲身经历,只觉比起传言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殷时微算半个白家人,所以,去庄上的隐秘小道她是知晓的。
估摸着岔路离这也不算太远,索性便直接调头。
但她想,林氏却不肯。
片刻之后,二婶林氏便径直拉开了车帘。
“微姐儿,这天气怪好的,闷在车里那么久,反正前面儿堵了,不如停下来歇歇脚。”
路边有个茶棚,生意爆满。
喝茶的大多身着锦衣,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殷时微对二婶子的打算心知肚明。
但因着那宫灯与车驾,她实在没心情与林氏虚与委蛇。
殷时微紧抿着唇,神色清清冷冷,不容置疑:“我知晓一条小路,打算走那边入庄子。”
林氏一听,装出来的和气瞬间就垮了下去:“你七妹妹被你掐得那么狠、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就不能歇一下了?”
“要走你走!我们不走了。”
殷时微并没有过多纠结,意料之外地干脆:“好。”
她没理会林氏的懵然。
只觉得在这多待片刻,都叫她心中不适。
招呼着檀音拿帷帽披帛,因着小道并不能直通焚鹤庄,会走一段路。
绥阳伯家的队伍至此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