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萝的哭声隔着墙板传进江晟的耳朵里,让他眉头一皱。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萧元安他们没有眼力劲,惹小丫头生气了。
可再仔细一听,却听出萧青萝分明是在跟什么人争吵,而且吃了亏!
不用想都知道,萧元安他们肯定是没这个胆子跟萧家最受宠的小娘子吵的,那必然就是来了外人闹事。
敢欺负萧青萝?
这事儿江晟就万万不能忍了!
“好胆!”
他把樗蒲棋子一扔,面沉如水,大步向前面走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面皮,居然找上门来欺负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
他这是真的发火了。
平心而论,如果被欺压的是旁的什么人,那他是断然不会如此激动,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停下玩樗蒲的动作,就更别提主动出头了。
因为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这个年代,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哪怕入赘萧家,也只是将其当成一个满足自己愿望的跳板而已。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珍惜那紧缺的善意,对这个时代唯一给了自己温暖的萧青萝,自然看得极重!
套用中二一点的说法,就是“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而萧青萝就是他那块碰不得的逆鳞!
“怎么回事?”
江晟来到铺面,就看到萧青萝正和两个锦袍玉冠的少年对峙。
那为首的少年长得还算英俊,但满脸趾高气扬的神色,嘴角又带着嘲讽的笑容,明显来者不善;
萧青萝则是俏目含泪,气得娇躯都在颤抖,显然是在争吵中受了委屈。
但古怪的是,萧元安等人却不知上前帮腔,只是站在一旁,唯唯诺诺地苦笑着。
江晟一眼看出其中大有蹊跷,只是再看萧青萝红红的眼眶,他又不由得一阵恼火。
“萧掌柜。”
他也懒得再问来龙去脉,只是扭头看向萧元安,冷然道,“你可真不错啊!自家小娘子被人气成这样,你却只会站在一边看热闹?依我看,你这个掌柜是当到头了。”
“江郎且息怒,此事......在下委实难以处理啊。”萧元安苦笑道。
“有什么难处理的?”
江晟淡淡地一挥手,“我们柜坊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素无劣迹,现在有人上门搅闹,还气哭了萧家的小娘子。那你们拿棍子把人打出去就是了,便是闹到三法司,也是我们有理。”
“万万不可啊!”萧元安一听吓了一跳,忙道,“这两位郎君乃是......”
“我不管他们是谁。来历再大,也大不过王法吧?”
江晟一摆手,打断了萧元安的话,低喝道,“还不动手!速速把他们打出去!”
“在下觉得,此事还是不宜莽撞,先知会大娘子一声为好。”萧元安一咬牙,拒绝了江晟的命令。
在萧家的仆婢眼中,江晟就是个有名无实的郎子。
平时仆婢们还能给这个名分几分薄面,但像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觉得江晟就是在胡闹闯祸,自然不会再听他的了。
“就算青蔷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这两个泼才气哭的,可是她最疼爱的妹妹啊!”
江晟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问萧元安,“你不动手是吧?行,我自己来。”
说着,他一脚踩垮了旁边的坐榻,抄起一根方木,上前几步,把萧青萝拉到自己身后,哄道:“小萝不哭了,看姐夫帮你出气。”
然后他提着方木,作势就真要往那名挑头闹事的锦袍少年头上打过去。
那少年一见江晟动真格的了,忙往后一跳,喝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江晟眼睛一眯,就要狠心把棍子打下去。
不过他这个念头刚动,忽然感觉手臂一紧,棍子也落不下去了。
却是萧青萝扯着他的袖口,含泪劝道:“姐夫,不要!”
萧元安等人也围了上来,苦苦劝说:“江郎,真心使不得啊!”
“你们让开。”
江晟语气里透着丝丝冷肃,“《律疏》上写得明明白白,此等情状,乃是他们上门找事在先,我们便是暴打他们一顿,三法司那里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若是这样你们都不敢动手,那便是昔日宋国公的颜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他把萧瑀和萧锐的脸面都扯了出来,萧元安等人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却也不敢让他肆意妄为,只能死死拦着他,不让他真个动手打人。
见此情景,那锦袍少年心中安定,一股子飞扬跋扈的傲气就又冒了出来,下巴一抬,冷笑道:“就凭你们萧家这样的破落户,也配跟本世子论什么王法?在你们这些小人物面前,本世子就是王法!”
“哦?是吗?”
江晟闻言,忽然不挣扎了,他盯着得意洋洋的锦袍少年,古怪道,“阁下敢不敢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再说就再说......”
锦袍少年哈哈一笑,就要再重复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但他才刚开口,就被另一名一直站在后面没说话的少年给拦了下来:“六郎,慎言。”
“啧。”
江晟见状,不由遗憾地摇了摇头。
《律疏》就是《唐律疏议》,是先帝永徽三年指定长孙无忌等十九名经世之才编定的律文。
圣神皇帝自登基以来,顾念先帝情分,又或许是为了避免麻烦,也沿用了《律疏》作为本朝法典。
这名被称为“六郎”的少年,就算出身再怎么好,如果真敢堂而皇之地再说什么“他就是王法”之类的话,传出去绝对会惹上大麻烦。
只是后面那名少年性子明显更沉稳,一眼看出江晟言语里的陷阱,果断制止了同伴得意忘形的行为。
不过江晟也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萧青萝的委屈更不能白受,所以他直接越过那名后开口的少年,斜睨“六郎”,漫声挑衅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说就说!”
六郎虽然也察觉到不对,但被江晟一挤兑,顿时下不来台,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
他盘算了一下,估计自己的背景应该勉强能应付掉后续的麻烦,咬咬牙,就想逞强开口。
但这时另一名少年又抢先一步拉住了他,扭头对江晟沉声说道:“我们也没有恶意,阁下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非要陷六郎于不忠不孝呢?”